两人一同走进屋子,她道“谢吏目知道,我叶家就这一个孩子,平常一直里视若珍宝,前日里下人一时不察,叫他走出了府,如果不是得你出手,只怕”
谢怀宁摇头道“晏老夫人言重,不过是医者本分。再者叶少爷只是因为饥寒短暂昏迷,我下轿查看时他已清醒,就算不是我自然也会得天庇佑,吉人天相。”
晏老夫人听着谢怀宁的话,垂下眼先是冷嗤了一声,而后振袖,阴沉地说“若是真的老天庇佑,我叶府、我铮儿又怎么会落到此等地步。”
可仅一瞬,那怒意又被收敛了。
“谢吏目聪慧,应能猜到老身今日来意。”
谢怀宁与她对视,她望着谢怀宁笑意温存,柔声说,“叶府素来子嗣单薄,如今我只剩这一个视若眼珠的孙儿,绝不能再容忍他有一丝一毫的错漏。哪怕他是说要天上的月亮,老身也得想办法摘了送给他,何况他现在只是要一个医师。
吏目你可明白”
送走晏老夫人已巳时过半。
青竹在屋里候着,见他回来,递了杯热茶过去。瞧他略有些倦色的脸,小心问道“晏老夫人是为难您了”
谢怀宁握着茶盏,感受着从掌心漫上的热意,心不在焉“我一个吏目,还不值得叫她费心。”
又道“只是头疼发作。老毛病了。”
“那我去给您准备些热水敷上一会儿”
“不用。”谢怀宁沉思片刻,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青竹“替我备辆车,我要去一趟合意楼。”
青竹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谢怀宁是想要做什么,点点头应了声,赶紧下去了。
到了楼里,还未至饭点,里面用餐的人不多,只有说书先生前面围坐了一圈人,听得津津有味。
谢怀宁上到三楼雅间,推开窗想透透气,一低头,正听见底下一声惊堂木乍响,压住了四处的窃窃嘈杂。
“世人都说当今大夏才人辈出,大夏太子更是英明神武、其中佼佼。可虽是如此,但真真被琴圣颜意之亲口夸赞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却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位。
今日老朽给大家讲的,就是这南夷最具有传奇色彩却又英年早逝的六皇子姬爻”
久违的名字猝不及防地被提起,谢怀宁怔怔,竟觉出几分恍若隔世的荒诞来。
他垂下手,靠在窗前看着底下连声鼓掌叫好,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静静听了会儿,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迫近,才倏然醒神。
“在听什么”
来人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了他,但过于华丽的声线却自有一种扰人不自知的撩拨,从耳畔拂过,让人怎么也忽略不去。
谢怀宁没回头,视线还一错不错地留在那说书人身上,说“在听他说,南夷的六皇子十六岁第一次上战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面罩青面獠牙铁面具,手拿方天画戟,在前江一战中如有神助杀神杀佛,直把无数大夏将士劈成两半斩于马下。”1
男人闷笑了声,靠在墙边神情玩味“那一仗若未记错,该是我三哥亲自挂帅领的兵。若姬爻真是如此神勇,那便是吕奉先转世,李元霸附体,三哥输得实在不冤。”
谢怀宁弯了下眼睛,似乎也被想象中的画面逗乐了。又沉默地听着说书人说了两段,直到楼下传来“请听下回分解”,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窗户合上。
侧过脸,正正和身后人对上视线。
那是个昳丽得甚至称得上艳丽的年轻男人。
一双上挑的狐狸眼,鼻若悬胆,唇若点朱,未语已显笑三分。他穿着火红的裘衣,满身风流却不显轻佻,反而因为那一身贵气而将一张脸衬得越发尊贵逼人。
谢怀宁把重合的视线收了回来,略略后退半步,规规矩矩垂眸行了个礼,喊道“见过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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