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二年,初春。
北方的漫漫冬日还没结束。
大雪封路,幸亏铁路工人日夜忙碌,才把铁轨清理了出来。
裴素素提着行李,穿着素色的棉袄和棉裤,披着风衣,扎着一根马尾,提着行李进站检票。
她的胳膊上有一圈黑布,绑着马尾的发带用的是纯白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正在服丧的女人。
再看她面容姣好,但神色疲惫,双眼通红,可见她失去的是个重要的人。
是人都有怜悯之心,过道上的婶子同情地看了眼,帮她把行李箱往行李架上放。
裴素素说了声谢谢,安静地坐下,闭目养神。
她今年二十三岁,新寡,几年前被公社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在公社的安排下读了农学,但她实在是个懒女人,不想去地里日晒雨淋,所以她选择嫁人,随军享福。
丈夫陈敬戎比她大了六岁,一米八三的大块头,鹰眼剑眉,不苟言笑,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但是她一眼就看上了他。
没想到陈敬戎居然不喜欢她。
两人婚礼是在老家举办的,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婚礼之后她去随军,他却一到部队就接受了一个危险的任务,叫她独守空房。
临走时还伤了她的心,说他不喜欢她,娶她不过是因为年纪到了,完成任务而已。
裴素素当时就哭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不喜欢她还要娶她,白白浪费大好青春。
她很生气,原打算等他出完任务回来就办离婚,没想到他牺牲了。
可怜她还没圆房就成了寡妇。
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她恨陈敬戎,夫妻一场,匆匆撒手,还留了把刀子扎她的心。
可是她真的很喜欢他,恨又恨不彻底,总想着去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转转,睹物思人。
所以她拒绝了部队安排的工作,拿上一封介绍信回来了。
但是她也知道,婆家未必肯要她这个烫手山芋,便撒了个谎,说她怀孕了。
结果婆家并不稀罕这个孩子,死活不给她腾地方。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回了娘家。
然而她是个懒女人,十指不沾阳春水,娘家四个嫂子都很讨厌她,回去后用不了多久,四个嫂子就会因为她闹得鸡飞狗跳,最后她实在受不了,搬去同学的职工宿舍自己住着。
本打算享受一下亲情,结果是一地鸡毛,她真的很伤心,也就不再假装怀孕了。
婆家正好想跟她争抚恤金,知道她假怀孕之后,便到处造谣,说她背着陈敬戎偷情,所以才把孩子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