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和哪吒下坠只在一瞬间,当燃灯反应过来,落下玲珑宝塔时,李靖已死。
玲珑宝塔“咚”地一声,将李靖的尸首和哪吒镇在塔下,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哪吒手中拿着贯穿李靖直至插入地底的长剑,勉强站住,环顾四周,见世界因为这座降下的宝塔变得漆黑一片,抽出刀来,站到一边。
燃灯载着大鹏鸟,缓缓降落,他落到玲珑宝塔外,掐指一算,脸色几变,冷道“你这孽障,真将李靖杀了。”
他这话是肯定的陈述句,哪吒听了,笑了一声,却非要回一句“是,我杀了他,而且,”
哪吒低下头,看着漆黑中李靖的尸首,喜笑颜开“他死了。”
燃灯听到了他的回音,怒道“你这孽障不会知错便罢,却还沾沾自喜,罢罢罢,你父亲收拾不了你,我就代行天道,来收拾你这目无人伦的混账东西。”
说罢,漆黑的宝塔内忽然冲出盛大火光,不仅将塔内李靖的尸首烧得干净,还连累同样困在里面的哪吒。
哪吒没料到这塔能忽然烧起大火来,飞速向天边攀升,火舌纠缠着他,一路向上追踪,这塔在高大也有顶,哪吒飞到顶上,再无法躲避这大火,生生受了这火,连烧数回,太乙亲手做的新莲身便被烧化了。
然而,莲身毕竟不是人体,木与火相克,却能不断复生,于是神魂载在莲藕中,烧化后又长出新的,他的莲身在新旧之间不断交替,往往是旧的没有烧完就赶紧附上了新的一层。
莲身层层叠叠,哪吒置身于大火中,俊美的脸像是掉了砖的城墙,完整的一张脸总是缺少某一部分,然后长好了这空白的一部分,又掉下了另一块,形容恐怖。
而他在杨婵去世后早已失去了理智,不但无视这非人的痛苦,反倒化作了痛苦的本身,随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一齐扭转成鬼怪的面目。
外头,燃灯冷声问道“孽障,弑父之罪,你认是不认”
哪吒身在烈火中,绯红的眼瞳从火中望到塔外看不到的燃灯,反问道“我何罪之有”
燃灯闻言,觉得荒谬,气笑了“你无罪那塔中李靖的尸首又算怎么回事”
“李靖哼,我早已恩情偿尽,再生为人,与他有何干系倒是他不依不饶,推倒我的神像,烧了我的庙宇,连累华山陷入大火,害死了杨婵”
“你看看这雨”大火烧到了塔边,猛烈的击打着宝塔,哪吒冰冷的声音在火中回荡,“这雨救了殷商,救了李靖,救了我,却害死了她”
“杀身之仇,还有,杨婵。”他厉声道,“此仇不共戴天,李靖算是我什么父亲他就是我的仇人,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我杀了就杀了,何罪之有”
燃灯闻言,道“你理由一箩筐,罪却不肯认。”
“小孽障,你未经转世,未有来生,就算重新修得真身,抑或是化作厉鬼,那李靖也是你父亲,即便有杀身之仇,你也不当杀了他,至于你口
中降雨的杨婵,”燃灯沉默了会儿,倒是对这献身降雨的小姑娘口下留德,没有多言,只是说,“她的债要她自己去向李靖讨,是打还是杀,那都是她自己的事,关你什么事,轮得你去代她讨债”
“小孽障,这代她讨债的人,天下谁都可以,就你不行”
哪吒哈哈大笑,骂道“你这狗东西都能代天行道,我与杨婵世世因缘纠缠,又有何不能代她讨债”
“执迷不悟”燃灯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塔中橙红色的火立即变成了不灭的蓝色火焰,这火虽不比红火灼热的温度,但它所烧的东西范围更广,程度更深。
碧蓝色的火焰之下,哪吒不断复生的莲身也失去了再复生机会,承载神魂的莲身慢慢烧灭,从躯干开始,他的身躯慢慢湮灭。
哪吒疼痛难当,他死咬着牙,猛地将头撞到塔上,“咚”的一声,撞出了沉闷的钟声,这钟声悠远,上达天听。
玲珑宝塔十里以内的雨似乎下得更加凶猛的。
燃灯有神光护佑,滴雨未沾,可是,环顾四周,简单一瞟,便可见得平坦的大地上已经蓄积起来来不及渗透入地的雨,不过几刻,他所在的区域便已起涝了。
疯狂而猛烈的雨像是变成了锋锐的宝剑,一个劲儿地砸向宝塔上,砸出“叮咚叮咚”的响声。
燃灯代天行道,哪吒受苦,这天倒来发怒了。
燃灯置身于大雨中,即便察觉异常,还要不依不饶,他捻着佛珠,问“这罪,你认是不认”
哪吒干脆利落“不认。”
蓝色的火声势更大,将他的身躯烧尽,他的神魂也开始遭受火焰的侵袭,神魂脆弱又不稳,大火之下,所受之苦远胜莲身灼烧之苦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