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溪涧大婚那日,祝卿梧终究还是没有去。
帝后大婚的仪式极为繁琐,从临轩命使,纳采,问名、到告期,奉迎,前后足足忙碌了二十余日。
奉迎的前一天,皇宫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宫中前三殿、后三宫都用绸带搭起彩架,大红双喜字、吉祥语图案抬头可见。宫中所有的御道上都铺满了正红色的地毯。1
从纳兰府到宫中的那条路的两侧设了大红色的路灯和各色彩灯。连宫中的宫女太监都换上了亮色的衣服,喜气散遍了整座皇城。2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场喜事。
只有祝卿梧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的太监服,怀里抱着一坛酒,如同游魂一般行走在宫中。
宫墙是红色的,御道上的地毯是红色的,两侧的宫灯也是红的。
只有他像是不小心落入其中的一点墨,显得如此突兀。
明明已经离前殿那么远,可是祝卿梧似乎还是能隐隐约约听见前殿传来的乐声。
祝卿梧驻足听了片刻,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大概是抱着一坛酒的缘故,今日的观星台格外难爬。
因此祝卿梧爬了许久才到顶。
这是他前几日寻找到的好地方,观星台上的视野开阔,一低头便能看见前殿的风景。
夕阳一点点落下,皇宫内外的灯笼一起亮起,从前殿一直绵延到宫外的纳兰府,浩浩荡荡,如同一条长龙。
他知道此时堂溪涧正穿着冠冕坐于殿上,而使臣正在纳兰家迎接未来的皇后入宫。
很快他们会行合卺礼,行朝见礼,行庆贺礼,直至大婚礼成。
想到这儿,祝卿梧笑吟吟地坐在了观星台半人宽的护墙上,打开了身旁的酒。
大喜的日子,合该以酒相庆。
观星台太高,身侧不时就会有风吹过,好在已是初春,因此并不觉得冷。
暖风徐徐,舒服得让人想要闭上眼睛,这风实在太温柔,有点像很多年前醉酒时堂溪涧落在他额头上的那个吻。
明明是如此意味不明的东西,却偏偏让他心动。
思及此,祝卿梧不禁觉得可笑,他明明活了这么多年,却被一个少年拿捏在了手里,一步步沦落至今。
可是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一步祝卿梧想不明白,到底是从哪一步错了他也分不清。
想不清就不想,反正已经事到如今,再纠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祝卿梧一边喝酒一边想着,头脑很乱,思绪像是野马一样随意奔腾。
一会儿想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留在离桧宫,一会儿想他就应该早早死在那场车祸里,不该穿越什么时空。
果然世上哪有重生这种好事,这白捡的八年时光他没一日过得开心。
但似乎从前还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他也没有多开心。
怪不得从前神仙犯错便要被流放人间,原来人间就是地狱。
不远处隆重而庄严的乐声响起,祝卿梧抬起头来,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但他还是能隐约看见,是奉迎的车队将皇后迎进了宫中。
祝卿梧笑盈盈地看着不远处盛大的仪式,捧起怀中的酒遥遥相敬。
就当提前祝他们礼成。
坛中的酒越来越难喝,但祝卿梧还是逼自己喝了下去。
他今天去酒库挑了许久,这已经是他挑出来最好喝的酒。
这酒也不知是用什么酿的,辛辣刺鼻,喝的他直咳嗽。
不过毕竟是堂溪涧的藏酒,祝卿梧还是勉强替它找了个理由。
是自己身体太差的缘故,这咳嗽怎么也怪不到酒。
是啊,他的身体似乎确实越来越差了。
祝卿梧托腮想道,从前只是体寒体虚,如今连每日睁眼都费劲。
只是这些年他生了太多的病,因此也不知道究竟该怪到哪一场病的头上去。
思及此,祝卿梧又想到了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