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实在是太久没有被人提起过,因此祝卿梧骤然听见,竟生出了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祝卿梧似乎这才想起原来他和堂溪涧曾经也还有过这样一段可以平等以待的岁月。
虽然只是他以为的平等。
那时的堂溪涧大概只会觉得他不知礼数又僭越。
堂溪涧说的没错,确实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愿望。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似乎一张嘴就能说出来。
然而不知是因为世事轮转,今时再不同往日,还是他在大凉生活了太久,终于认清了他和堂溪涧的身份差距,习惯了尊卑有别,今日的祝卿梧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始终叫不出来。
明明曾经很容易便能叫出口的称呼,而今竟会变得这么艰难。
大概是因为祝卿梧不再是以前的祝卿梧,堂溪涧也不再是以前的堂溪涧。
明明堂溪涧就站在他的面前,祝卿梧却从心底生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因此嘴唇张张合合许久,祝卿梧还是喊不出那句,“阿涧。”
最终只是挤出一句,“奴才不敢。”
祝卿梧没有抬头看堂溪涧的表情,但情绪大概会传染,因此祝卿梧还是在一瞬间感觉到了他的难过。
堂溪涧的酒意似乎都因为这句话而瞬间醒了许多,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向前,但很快便如梦初醒一般收回了手指,重新蜷缩在身侧。
空气似乎都是碎的。
许久,堂溪涧才挤出一个笑来,似乎在掩饰什么,“今日生辰突然想起了母亲,便喝了些酒。”
堂溪涧说到这儿顿了片刻,“刚才喝的有些醉了,便跑到这里胡说,你别放在心上,早些休息吧。”
说完,堂溪涧也不等他回答,便转身想要离开。
然而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下,转身说道:“夜风寒凉,你先进去我再开门。”
祝卿梧闻言愣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向后走了几步。
堂溪涧这才推门走了出去,却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
门外月光映着雪色,将堂溪涧的影子在门上拉得很长。
两人明明只隔了一扇门,可却又像隔了很远。
最终还是祝卿梧先一步转身回到了床上。
然而却一夜没睡。
第二日祝卿梧浑身绵软得厉害,小五还以为他病了,连忙去请了太医。
太医给他看完后沉吟许久,这才说道:“祝公公,你这是心病,心情太过压抑而导致的肝火旺盛,我可以给你开些药,但最重要的还是得心情舒畅,自己开怀才是最重要的。”
祝卿梧闻言点了点头,回了句,“我明白。”
可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明白就能做到。
太医似乎也明白,因此只是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太医走后小五拿了药方去给他煎药,然而前些日子调养身体便已经喝了不
少的中药,祝卿梧实在不想再喝,因此只说:“先放着。”
小五见他难受也不愿意强迫,只是那药放着放着,最后也只是冷了倒掉,祝卿梧一口也没有喝。
外面太冷,祝卿梧一开始只是不愿意出门,后来连床榻也不愿离开。
每日只是昏昏沉沉地睡着,时间突然变得混乱起来,有时睁眼是白天,有时醒来是半夜。
夜里梦也多了起来,不知为何,总是回想起从前在离桧宫那八年的生活。
明明那时的日子过得那苦,然而如今再回想起来,竟是他人生中难得欢愉的时刻。
有时还会想到更早以前,他大学毕业,穿着学士服,满心欢喜地走出校园。
那时的他的目标简单,满心想着努力工作,攒钱给小豆子做手术。
等手术结束,攒钱买一个小小的房子,他们便可以一起相依为命,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然而还没来得及实现,便因为一场车祸而穿越成了一个小太监。
虽然一开始有些难以接受,可人生总是要继续向前。
于是他便重新振作,努力照顾好堂溪涧和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