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那日,宫中尤为热闹,水席自汀兰水榭一直摆到御花园东侧,出乎意料亦或者意料之中,几位等闲窝在沙发上盛京不肯动弹的宗室老王爷亦在其中。
待看到万岁爷身旁,盛装出行的皇贵妃,众王公心下最后一丝怀疑也没了踪影,转而看向胤礽的目光复又热切了几分。
“早前便曾听闻太子殿下龙章凤姿,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逼人。可惜老朽身子实在不甚利落,未能早日一睹殿下风采”
说话之人约莫古稀之年,鬓角尽是斑白,此刻已然步履潺潺,然而即便如此,依旧费力地端着酒盏向高台上的胤礽致意。
倒也难为这般年纪还要大老远的从盛京过来。
这便是死亡带来的阴影吗很给面子地着举起酒盏,胤礽心下不由得想。阿玉曾说过,汗阿玛命定的当政时间有六十有一,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约莫也和眼前之人一般大了。
那么那个时候的汗阿玛也会如眼前之人一样,这般看中生死之事,甚至为了那一丁点儿的可能,大老远的从外地赶来。
想着这些时日频频试探着什么的汗阿玛,胤礽心下已然有了答案。
看着频频上来敬酒的老者们,哪怕只字不提,然不论谁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殷切之意。胤礽轻笑一声。可惜了,这些人注定要失望而归。因为目前为止,能教人复还生机的回春丹有且仅有那么一颗罢了。
“太子殿下气度当真愈发卓然了,乍一瞧,倒浑像是脱离尘世的仙人一般,你说是不是啊,赫舍里大人”
台上,身着彩衣纹饰的小旦们仍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从头到尾,除去亲手抱了抱富察侍卫家的胖儿子,也就是赫舍里格格之子,胤礽名义上的亲表弟,太子殿下并未再分给赫舍里氏一丝一毫多余的眼神。
这看在旁人眼里,当即就多了些旁的意味。对目前地位岌岌可危地索额图更是压倒性的打击。
原来是纳兰明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满含赞叹地看着高台之人,语气不乏憧憬道“倘是我纳兰一族能出个这般人物,本官怕是做梦也会笑醒。”
说着复又将目光投向身侧之人,别有意味道“倒是赫舍里大人,怎的这般兴致不高呢”
“哼,便是再如何,殿下仍旧出自赫舍里一族,天生与赫舍里氏休戚与共,当初若不是你”
说到这里,索额图便不觉恨的咬牙切齿,一双深窝眼狠狠瞪向来人,连目光都透着股森冷之意“别以为本官听不出,当日你分明是在挑拨本官与殿下的关系。”
“可是最终做出决定的难道不是赫舍里大人自己吗”
出乎意料地,明珠没有否认,目光直视着台上,面上甚至还挂着些许笑意。
闻言索额图黝黑的眉眼间更添三分阴鸷。
两人说话间,高台上,胤礽已经将一颗通体碧玉的珠子塞到了小孩儿腰间的小荷包中。
小孩儿方才两岁多点儿大,浑身上下裹
地跟个大红汤圆一般,
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
圆呼呼的杏眼同胤礽小时候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鼓着脸瞪人之时,只一眼胤礽便心喜上了三分。
作为为数不多知晓太子身份的人,富察永安自然明白,能被对方随身带着的玩意儿必然不俗,见状忙起身推拒“小儿年幼,万万受不得殿下这般重礼。”
“这是孤送于小阿珩的,阿珩喜欢吗”没有理会这人,胤礽抬手,力道轻柔地地揉了揉小孩儿浑圆的小脑袋。
“喜欢”乖巧地窝在自家阿玛怀里,小孩儿下意识拍了拍手心,脖颈上银项圈微微晃动,稚嫩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地欢喜,显然对眼前这个大哥哥喜欢的紧。
胤礽面上不觉露出两分笑意,儿子这般不配合,富察永安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代自家崽子谢恩。
毓庆宫正值炙手可热之时,不一会儿的功夫,台下已经有无数视线聚集在了此处。连女席处,赫舍里茗玉身上,此刻都多了许多艳羡的目光。胤礽无意给这一家子多添事端,喂了两块奶糕便任由富察侍卫将人带下。
临走前,小孩儿尚还趴在自家阿玛肩上,依依不舍地往高台之上张望着。
“保成倒是喜欢孩子,改明儿娶了福晋,也好教朕早些抱上孙儿。”只见上首康熙帝不知何时含笑着看了过来,灯光下,手上的白玉龙纹杯带着浅浅地光晕,趁地康熙原本黝黑的瞳孔愈发深邃了几分。
听出其中隐含的试探之意,胤礽尚还没什么反应,下首大阿哥脸色倒是陡然铁青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