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枕安看似清闲,实则京中书信不断,他亦从未断过与京里的联系。
闲时他便坐于堂中看书,姜芙则在柜后折腾药材,两个人谁也不扰谁,偶尔姜芙抬眼看向窗边的人,那人坐得端正,那模样看起来一如当年时,全无变化。
有几次崔枕安正好抬眼,两个人的视线对到一处,倒也没什么过多的情绪。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所食不过是粗茶淡饭,于医馆中看的是人间百态,头一次崔枕安觉着轻松异常,竟也不知是因为这般流水平静的日子,还是因为姜芙陪在身边。
眨眼,端午又到,街上买小玩意儿的人竟也多了起来,偶尔有几个扛着竹架的人在医馆门前歇脚,竹架上皆是五颜六色的香包,这时候也有许多姑娘出来卖花,样式虽比不得京城那些手艺人所制的繁多精致,可价钱却便宜许多。
端午后,姜芙便得去隔壁县城采买药材,这年头以次充好的居多,若是她不亲眼盯着总是不放心的。
因而每次都是亲力亲为,跟着雇的脚力同去同回,左不过一早去傍晚就能回。
崔枕安今日亦不在医馆,他一早出了门去,去驿站交了给京城的书信,再回来时姜芙已经不在了,医馆中所雇的小工告诉他,姜芙去采办药材。
崔枕安听闻于门前望了天色,天气阴沉沉的,端午后必是要下雨,路上难行,他不免有些担忧,却也不知姜芙到底去了哪里采办,虽担心却也只能在这里等着,时不时的到门口去望望,可都是连人影也看不到。
一上午还未过半,外面突然下起大雨,这雨来的急且大,本以为这样的急雨不过一会儿便会停,谁知越下越大,到了午时后也没停,望着门外的雨帘,崔枕安终是掌了伞出门去。
若是知道今日会是这样的天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姜芙出门的。
撑着伞于城门前等了许久,也不见个人影。
却又怕
着姜芙是不是抄了近路走了旁门,时不时又回医馆看看,往返几回,天都快黑了。
可姜芙仍旧全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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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趟折腾下来,他衣袍已经打湿了大半,终是忍不住折回医馆,问小工道“你可知姜芙是去了哪家采办药材”
这小工不机灵,从来也不关心旁事,只摇头,“姜郎中从来没说过。”
就算是说了,他也记不住。
崔枕安有些隐隐的怒意,却也没时间发作。
心里正急着,只见原本因大雨而空无人烟的街道上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往城门方向跑,有的甚至连伞都不撑。
有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刚从医馆门前跑过又折回来,瞧见崔枕安便拍大腿,“哎呀,崔郎君你怎么还在这”
“城外出事了,方才听有人说,外面山石滑坡,堵了路还埋了几个路过的行商,有人亲眼见着是你家的马车被埋,这会儿都报官去了”
“什么”崔枕安面色一惊,二话不说便往外奔,怪不得姜芙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怪不得他心神不宁了一整天
他与旁人齐奔出城外,连伞都没拿,夜色渐黑,滂沱大雨浇在身上,下得起雾,眼前一片灰蒙,果真出了城行出不久,那段原本就崎岖的山路被山石泥土断开,远远看着似一座小山,傍晚时多是行商归时,端午前后本就雨水充沛,加上今日这一场急雨
到了此地,崔枕安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旁人同他说的那句话,有人亲眼所见,是他家的马车被埋
前来帮忙的百姓都取了物什帮着挖地,不久后官府的人便前来,因为大雨未停,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这山上的积石还会不会接着滚落,若是再塌一回,无疑对在场的百姓又是一次伤害。
官府的人前后探了情况,才敢开始挖动,可是手里的工具有限。
崔枕安也顾不得许多,徒手便上。
指节插入泥石中,只管往外刨,雨水顺着他的面颊流下,于下巴处流成一条水注。
传闻中被埋的其他行商的家属亦齐齐赶来,哭着喊着的挖土,崔枕安与他们的区别,无非只是没有哭闹罢了。
可是他脑子里除了姜芙,再没旁的念头,他一遍遍的在心里喊着,“姜芙,你不许死你不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