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假如你的精神没有出现问题,这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了,赞血羽,考虑到你的交际圈子非常寡淡,细细数来称得上朋友的勉强只有一个高狄,我这个与你同床共枕的人能算是你最为亲密的对象了,我一直在你身上感受到一种违和感,现在有了些眉目。”
程宝舟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接着又将手放在心口“你对外界的情感很冷漠。”
“你虽然也如常人一般会欢笑,有求知欲,也有自己的野心和骄傲,会生气、悲伤,但这些情感真的是出自你本心么你只是认为自己应当这么做,也应当出现什么样的反应,极少数的时候你会突然爆发出较为激烈的情绪,但你本应是一个理智的人,这种大起伏的波动其实有违你平日的表现。”
“我最开始以为你天性如此,毕竟咱这种穷人也不知道有钱佬是怎么生活的,说不定是有什么阴暗扭曲的童年导致你形成这种性格,可是和高狄相处下来我却发现自从你被英昙公收养后,不说生活无忧无虑,但总体也是积极向上没有什么大的波折,缺什么就有什么,也很少有人反驳你,所以我先前才说你是个自恋的人。”
然而和高狄这样情绪稳定性格正常甚至可以说良善的人比起来,赞血羽有时候会显得过于冷漠,就如同
“一个生活在皮套里面的人,永远都隔着一层膜去接触世界,而随着你年龄的增长,这层膜越来越厚,同时挤压着你生存的空间,所以你才会觉得难受和痛苦,可偏偏又没办法察觉问题所在,只能浑浑噩噩随着他人的安排成长,但这样的你很难做到发自内心去热爱某种事物,又或者真诚对待一个人。”
因此对于跟随自己多年的高狄,更多时候只考虑对方的价值与能力,而非两人间积攒的情谊。
因此对于满眼恋慕将少女的情思完全寄托于自己身上的未婚妻,他只觉得不耐和麻烦。
因此对于程宝舟的各种冒犯,他虽然明面上有情绪波动,可纵观其行为却并未将这些恼人的行径当一回事儿,她真想做就做吧,有什么大不了。
既然这样,最开始为什么又要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呢因为常识告诉赞血羽,他应该在乎。
她的面上浮现微笑,然后举起了那张先前用来写写画画的纸,一个抽象的小人被困在鸡蛋一样的椭圆物里,他可以顶起这层膜对外界做出反应,
但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用自己的手真正触碰到外界,同理,外界的事物也很难影响到他。
赞血羽一直安静听着她分析,许久后他缓缓点头,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画。
他说“正如你所言,我的事听起来实在过于匪夷所思,我查遍了无数典籍也没有找到类似的情况,私下寻找的医士也看不出我的问题,理论上我原本应该求助于我身边最强大、也理应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的义父,强大到成为燕岐王朝传说的英昙公。”
“但每当我生起这种想法时,我就难以抑制感到了惊慌与害怕,仿佛只要我透露了察觉到的异样,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境,我意识到自己必须偷偷去寻找解决方法,耗费了极大精力才找到了丹毒老怪这条线,可是线却断了。”
天无绝人之路,也正是看见程宝舟的那一瞬间,赞血羽那异于常人的直觉如同宁静夜晚猛然乍响的雷霆,催促着他、告诉他面前的年轻姑娘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而在品尝到她血液的一瞬间,赞血羽很难描述那种感觉,就如同溺水的人浮上了海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种被不断挤压着、乃至于能听见自己的血液流动声的痛苦,被她平息了。
因为过于舒适与放松,甚至会让他像醉酒般迷迷糊糊,放松对周围的警惕。
他将手中的画撕成了纸屑,而洒落的纸屑竟然又化作了一滴滴血液,留下一地红褐。
“所以,其实我不是生病了,我是中毒了,有人想害我,而害我的人则是抚养我长大、给予了我无数资源的义父这么离奇的事情,你也愿意相信我吗”他看着她,扯了扯嘴角。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仍旧暗沉沉的,只是大家习惯以为这是赤凤将军性情冷静不为外物所动的表现,而且指不定人家天生就长了一双深邃的霸总之眼,但此刻程宝舟仔细看去,却发现他眼里蒙上了一层灰。
她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