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过懂事就让人心疼了。
归珩不小心撞上他比春水还要温柔的目光,刹那间领悟到了某个惊天秘密,惊恐地倒抽一口凉气。
迟莲像个吓得炸毛又很快被安抚好了的小猫,仰着头从手掌底下看他。
看样子他并没把这句话当做正经回答,以为只是惟明为了安慰他而故作戏言,还在那里“可是”“殿下执意违背皇帝的意思,万一引得皇帝对您心生成见,未来的路会很不好走”
惟明放下了手,很有耐心地道“先不说成亲需要双方心甘情愿、两情相悦这种最简单的道理,也不说盲婚哑嫁能不能产生真感情,就单说当皇帝这回事,如果连婚事都不能自主,被人稍微威逼利诱一下就立刻低头屈服,日后怎么堪为天下之主”
“皇位可以继承,可以强夺,但唯独不能是他施舍给我,因为要饭是要不到真正权力的。”
迟莲还没说什么,归珩扒着葡萄架子探出头,撺掇道“我觉得殿下说的对,还是听他的。他当过几万年帝君,肯定比你有经验。”
迟莲无奈地道“他都失忆了”
“这是其一。”惟明紧接着道,“其二,有些人因为一只猫尚且要跟我吃醋闹别扭,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万一迎娶了王妃,恐怕整座王府都要被他一剑掀了,所以还是维持现状最好。”
迟莲无力地道“我没有”
惟明见归珩他们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这边,于是起身过去挨个儿摸了摸脑袋瓜,“呼”地吹掉手上沾的猫毛,总结道“总而言之,事情已成定局,无可挽回。接下来皇帝可能会恼羞成怒砍掉我的俸禄,或者罚我在家闭门思过,咱们家很快就要坐吃山空了。迟莲,实在不行给你弟弟在紫霄院找个活干吧。”
迟莲彻底放弃“”
归珩拍案而起“谁是他弟弟明明是我入门在前,我是哥哥才对”
惟明挥了挥手,敷衍地道“有求于人的时候还是放低身段,要么你也可以带着板栗虎和蚺龙上街卖艺自力更生,反正只要能混口饭吃就行。”
归珩觉得他对仙君的本事一无所知,身为神仙的尊严受到了莫大挑战,气哼哼地带着板栗虎和蚺龙走了。
等添乱的都散了,迟莲又认真地问惟明一遍“殿下,这件事真的不会对您有所妨碍吗”
惟明失笑“怎么,还真把我当掌心明珠了放心吧,皇帝不会拿我怎么样,现在他对我不够了解,所以正变着法儿地试探我的底线,一味顺从只会显得我太想得到皇位了,反而更容易惹他忌惮。”
比起刚才那些半真半假的戏谑,这句听着还比较像人话。迟莲被他说服了,刚点了点头,惟明又道“别太计较人间这点勾心斗角,你是神仙,不满意随时可以掀桌子,这才是最大的杀手锏。如果忘记了自己的长处,非要按照凡人的规矩,去和他们比手腕心眼,那神仙也会输的。”
迟莲被他一语点醒,低声道“殿下教训的是。”
“快打住,”
惟明扶额撇过脸去,“行行好,把你那官腔收一收,这万恶的皇宫把我们出尘绝俗的大国师都给带成什么样了,在家里就好好说话吧。”
迟莲发现惟明说话时总是会把“王府”和“家里”混在一起用,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的确是潜移默化的有效暗示。他在人间时总觉得飘飘荡荡,踩不到实处,有时做梦都想回到从前的降霄宫,最近却不怎么有这样的念头了,反正端王府就屹立在那里,他可以在皇城中为王府尽力抵挡风雨,也可以在风雨来临时安然地回到屋檐之下。
说到底,牵着风筝的那根线还是曾经的苍泽帝君、如今的端王殿下,只要他还在,迟莲就永远不必担心流离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