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泽帝君见他吓得战战兢兢、恨不得拿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好在他眼皮底下凭空消失,虽还是一脸病容,但比先前鲜活生动多了,不由莞尔,笑过了又安抚道“慌什么,又没人要考校你,读不下去还可以催眠,能多睡几觉养养精神,就算你没白读这一回书。”
这都不能说是宽容,已经纯然是明晃晃的纵容了。迟莲心下稍安,才敢从被子中探头,低眉顺目假装乖巧地道“听凭帝君安排。”
迟莲在降霄宫养伤的屋子是帝君主殿里头的一个小偏间,十分清静,就算是降霄宫中的仙君们,没有帝君的允准也不能随意踏足。他就这么睡睡醒醒地过了两天,终于等到了颐遐宫送来的解药。
他中毒颇深,又是伤在眼睛这等要紧的地方,第一回用药甚至是帝君亲自上手,没叫别的仙君插手。迟莲差点被他吓死,险些当场钻进床缝里“帝君万万不可怎么能让您做这种事不不不我不是怕疼,我怕折寿,您放那我自己来就行”
苍泽帝君单手就把他拎回来摆平了,淡淡道“穷讲究什么躺好了。药效强弱未明,待会儿有什么反应不好说,你还是先留着点力气,等痊愈了再上房揭瓦不迟。”
迟莲“”
他仰躺在轻软温暖的锦绣堆里,感觉到帝君的袍袖沉甸甸压在胸口,气息微微拂动了鬓发,带着一片清苦的药香。柔软的棉花团沾着药液敷在眼睛上,一开始只有凉意,片刻之后,药效终于发作,龙胆那霸道的药性比毒药还凶猛,灼热的疼痛从眼球直接烧进大脑深处。迟莲按在被子上的手一下子收紧,喉咙里猝不及防冲出一声痛吟。
帝君眼看着他满头冷汗滚滚而落,手背和太阳穴上青筋迸起,心立刻跟着提了起来“很疼”
迟莲脑子里像有两支军队同时开战,每一刀每一枪都砍在他的经脉骨髓上,同时还要遭受万马践踏的钝痛和烈火焚心的烧灼,疼得他恨不得拿头撞墙,旁边人说什么根本听不清,仅存的那点神智只够他控制自己不要真的突然暴起,一头撞到墙上去。
漫长的疼痛像是永无止境,永远不得解脱。迟莲一开始还能勉强忍住,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听不到声音,感觉不到四肢,甚至连呼吸都成了一种负担。过度疼痛剥除了他的其他知觉,已经变成了一场对神智的单方面的凌迟。
到这个地步他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只是茫然地心想实在是太疼了要是当初直接死了,他就不用受这种罪了。
一股冰凉的灵流蓦地从掌心涌入,犹如甘泉流遍全身干涸枯焦的经脉,横扫过他体内肆虐的野火,以睥睨无双的强势瞬间将噬心刻骨的疼痛镇压到了勉强可以忍耐的程度,及时将迟莲摇摇欲坠的神智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他猛地呛咳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被冷汗浸透,衣裳湿的能看见肌肤颜色,唯有脸被帝君一只手牢牢别着,不叫他乱动蹭花了药。
他一手死死地抓着帝君的衣袖不肯松开,另一只手则被帝君握在掌心里,正源源不断地渡入法力,为他缓解生不如死的疼痛。
迟莲手指轻轻一动,所剩无几的力气都凝在指尖上,才能虚虚地搭住帝君的手背。
他听见那个永远沉稳冷静、天塌下来都不会动摇的声音在耳边问“还疼吗”
迟莲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可以光凭触碰,就能感知到“珍重怜惜”这四个字的滋味。对于草木而言,藏起软弱的一面是天性本能,但当他死过一遍又活过来后,一开口就将平生的软弱都泄尽了。
“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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