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他这是喘鸣之疾,积劳所伤,若常年在边关风沙尘土里摸爬滚打,只会越来越严重,最好还是到南方温暖湿润之地休养。
如此一来,台阶都给他铺到了脚底下,卫辰吾识趣的话就该顺坡下驴,以病躯难负重任为由,上书向皇帝请辞。
一日晚间,方天宠被卫辰吾召进了将军帐。他到来时卫辰吾刚写完一份奏折,用特制的匣子装了起来。方天宠的目光在那匣子上微微一凝,继而垂首恭敬地道“将军。”
卫辰吾似乎注意到了,将匣子放远了些。
他深受喘疾困扰,形容憔悴,原本高大挺直的身形竟然有些佝偻了,像一只行将老去的猛兽,周身环绕着淡淡的衰败气息。
这一刻,不知道镜中的方天宠作何感想,但惟明和迟莲心里蓦然涌起了同一个念头那种无色无味的毒药,真的只是致人咳喘、不会夺人性命吗
“我已经决定上奏朝廷,辞官回乡休养。这样一来,陛下也就放心了。”卫辰吾说两句话就要咳嗽一下,“我走以后,北陆军中必然要乱一阵子,孟随要借机上位,子宽他们脾气又急,倘若因此而得罪了人,还望你看在昔日情分上,多照应他们一些。”
方天宠忙应承道“属下明白,请将军放心。”
卫辰吾别过头去咳了两声,勉强平复了呼吸,又道“今夜叫你过来,为的是另一件事,我想听你亲口说说。”
方天宠道“将军请讲,末将知无不言。”
“前年你率军在原石河头与忽思齐部流寇交战,设伏成功,一举绞杀流寇百人,斩获敌人首级三十余个”卫辰吾沉沉地凝视着他,干枯发紫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了方天宠最为恐惧的那句话,“祐之,你说实话,那次设伏真的成功了吗”
方天宠几乎是想都没想,立刻道“将军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战报都上报朝廷了,怎么会有假”
卫辰吾淡淡地道“我知道战报是怎么写的,现在我是在问你。”
“我”方天宠哽了一下,当着卫辰吾的面竟然打了个磕绊,“当然,当然是真的。”
卫辰吾叹了口气“你这个名字取得好,天宠,祐之,运气比别人强得多,连这种事也能瞒天过海。那村子里的人被你屠尽,忽思齐部忙着与冯林国交战,那天你带去的人同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所以没有人会指证你但是纸包不住火,你做下的事迟早会被人知道”
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方天宠呆呆地站着,听他断断续续地道“你的队伍里有一名忽思齐部的奸细,是他走漏了风声,所以你的设伏才没有成功我不久前已经审问过那个人,他对当日之事供认不讳”
谁也没料到方天宠突然暴起,瞬间冲到卫辰吾面前,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