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女王并不是一味地沉溺在幻觉中,她仍然有一半的心神被停留在现实中,这固然给她留下了能够应付家国大事的理智,但也给她带来了加倍的痛苦。
比如在见到如今的缪宣时女王有的时候仍然会保持着幻觉,把缪宣当成曾经的少年;有的时候又会恢复理智,再一次想起夭折的孩子们,重复丧失挚爱的痛苦。
至此,缪宣就不再长期停留在宫殿中,属于君主的权责再次被分配,这个帝国的行政权力几乎已经全部下放给了内阁、议会和军队;至于皇室的夜莺和信鸽,这两个组织都由缪宣管理。
缪宣深吸一口气“姑母,这一次我会在家里停留比较长的时间。”
“那可太好了莫纳一定要参加春季的舞会”女王笑着叮嘱,“爱娜都已经和她的小男朋友约好了,我们的莫纳那么温柔俊美,一定也会得到女孩子们的喜爱吧”
缪宣没有在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女王慈爱地看着她的孩子,不知不觉间也松开了手,那只雪白的大兔子跳下她的膝盖,钻到阳台上的草丛中“我知道莫纳有着更好的志向,总是很忙,在诺德诺尔和锡兰之间往返,没想到这次在家里停留的时间更长了,真是太好了。”
缪宣垂眸“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这些都是我已经无力去承担的责任,只能全都交给莫纳”
女王停顿了良久,突然慢慢道“这一次也是一样,莫纳,下一任王储,埃尔图萨公爵的接待,就交给你了。”
缪宣一怔,迅速地抬起头,他望见了姑母的双眼,虽不知道此时的女王是否是清醒的,但她碧蓝的眼眸却清澈极了,像是数十年前的诺德诺尔河,倒映出了他的影子来。
阳台正对着远处的诺德诺尔河,隐约能见到来来往往的热闹汽船。
白兔又从草丛里跳出来,蹭过缪宣的小腿,消失在大门后。
“去吧莫纳,去吧。”女王像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她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轻声道,“都交给你了”
只要尼亚特尔柏还没有彻底进入现代社会,王室也仍旧是名义上的统治者,那么这王储继位、君王换届,就必然是第一等的要事。
缪宣在和女王达成共识后,还要代表王室与内阁联络,这是一个极其折磨人的过程,不论是对缪宣还是对内阁的诸位大臣们。
万幸,再艰难的折磨也结束了,在多次商议后,两方达成共识,定下了王位继承的最终方案。
“埃尔图萨公爵,二十九岁,一年前丧妻,育有一子一女。”伊恩收起手中的书册,言辞刻薄地点评,“一个平庸至极的男人,古板又胆小,唯唯诺诺,就连他的管家都敢对着他大吼大叫,他应当和他的父亲一样,在他们那闭塞的封地和城堡中过一辈子。”
“这不是很好么”缪宣失笑,“下一任君王不需要雄才伟略,他得延续如今的格局,把属于君主的权利分给议会这个社会的未来是不属于的。”
“我想,这一趋势在大宪章公布之后就已经成为定局了。”
伊恩定定地望着缪宣,此时他们都坐在宽敞的马车内,窗外的晨光落在缪宣的侧脸上,这让他本就清澈的眼眸变得更加温柔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伊恩的执念已经不再是“让殿下登基”,或者更幼稚的、“追随殿下攻占鸢尾”,如今的他早已摒弃了这些不成熟的理想,毕竟尼亚特尔柏的未来不需要强势的主君,而且殿下确实不愿意承担起这个帝国
可他如今的渴望,却比孩童时的幻梦要更加的不可理喻,更加的寡廉鲜耻,更加的痴人说梦。
“我是不会奉那平庸的家伙为主君的。”伊恩的情绪几乎是冷漠地道,“他只是一个代表着王室的符号,可殿下,我只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