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没什么。”
她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那是她画的痣。
从省会楠城到金乌镇,走高速得两个小时。
车开了约莫十几分钟后,车上的人都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睛。
天光渐渐大亮了,初晨的阳光透过弥蒙的雾气,将道路两侧的山野都照得生机盎然。
她想看风景,没有拉窗帘,看着看着,又侧头将目光落在了身边人脸上。
东升的太阳从窗外照进一束穷追不舍的光,流连在林鹤梦的眉眼之间。
他那清透的皮肤下,连眼皮处淡淡的青色都清晰可见。或许是光照得他不安稳,他眉头稍稍凝了凝。
颜籁直了直身,头往前侧倾一点,替他挡住了那束光。
他的眉头缓缓松开,呼吸声渐渐沉稳。
也不知道他昨晚睡没睡,在这疾驶的大巴车上还能睡得着。
窗外的风景一成不变,盯久了眼睛也酸疼,她索性也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盘算着抵达金乌县之后还有哪些工作要做。
正想得入神,肩膀忽地一沉,她懵懵地惊醒,一睁眼,发现是林鹤梦枕在了她肩膀上。
这是他第一次依靠她。
一侧头,他那柔软的头发就搔在了她的侧脸上,再侧一些,她的唇就要碰上他的发丝了。
那幽幽的清香又柔柔地钻进了她的鼻端,无端有些紧张,颜籁肩膀一动不敢动,正襟危坐地靠着椅背支撑着他。
在她没了动作后,林鹤梦的眉头才轻轻动了动。
靠下的那一刻他就醒了,他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动。
在此刻,比起旁人的误会,他更怕她伸手推开他。
父母的早逝,世人偏见的目光,将他磨砺得千疮百孔,满目苍夷。
他那贫瘠世界里,仅仅只有这一座微渺的灯塔。
哪怕只是一份小时候的情分,让一点点关怀还落在他身上,他也心满意足。
他的呼吸放得极轻,生怕举动大一点儿,这仅有的温暖便消失了。
假寐片刻,颜籁竟也真的睡了过去,但她睡得不安稳,睡着睡着头就往下一落,猛地惊醒。
身侧动了动,已经起身的林鹤梦,扶着她的后脑勺靠在自己肩膀上。
显然他的肩膀比她坚实宽厚许多,她嘴角隐住笑,踏踏实实地靠住了他。
下了高速,进入金乌县的地界,路旁不再是矮峰。高耸入云的群山展开怀抱,将宽敞的公路纳入怀中。
林鹤梦此时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满满,快到了。”
颜籁睁开眼睛,靠回椅背上,揉着眼睛醒会儿神。
张敬回头看了看颜籁,见她醒了,提起话题道“小颜,你们金乌山有些什么特产”
颜籁那还不算完全清醒的脑子缓慢运转,她想了想,“五六月的杨梅,六七月的李子,七八月的桃,现在大棚里的草莓应该也可以摘了。”
林鹤梦为她补充“今天是霜降,柿子也熟了。”
是啊,霜降了,柿子熟了。
说到柿子,她又想起了外公。
每年霜降时节,外公编好了背篓,就会带着她上山打柿子。
怕她绊倒,在林中行走时,背着竹篓的外公永远走在她前头,用镰刀劈砍着林中的荆棘、荨麻、草刺,给她清出一条干干净净的小路来。
在她的记忆里,外公有着高大的背影,厚实的手掌,轻轻一拽,就能把走得踉踉跄跄的她拉起来。
等到天色渐晚,她也困了,外公一只手拎着她的小竹篓,另一只手就将她抱起来一路走下山。
她趴在外公的肩上,能毫无顾忌睡着。
只要外公在,她从不担心刮风下雨,也从不担心山里的虫蛇野兽,外公是她的保护伞。
可是,
外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