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岱岳同样送了老爷子早日康复的话,老爷子摆摆手,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无非是数着日子过罢了。他这一辈子经历过清朝灭亡,侥幸在大战乱里存活,晚年更算得上美满,做人呐,要懂得知足。
这时一位护士抱着个大纸箱艰难挪动到病房“贺岱岳在吗楼上首长让我把这个袋子给你。”
褚归替贺岱岳接过袋子,满满当当的瓜果、营养品映入眼帘,首长人脉宽广,他住院期间有不少人提着礼品前来探望,首长仅收了其中一小部分,剩下让他们怎么拿来的怎么拿走。
知道当面送贺岱岳肯定会拒绝,首长于是来了这么一出。此刻首长的车估计快开出京市了,贺岱岳只有无奈收下。
出院是办好了,如何把贺岱岳弄回去困扰住了褚归,关键是贺岱岳那一大捆行李,褚归无法同时兼顾,思来想去,他决定上外面叫个板儿爷。
“贵重物品你揣身上,别放行李里面。”褚归交代贺岱岳把行李重新整理一下,虽说行有行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遇到个手脚不干净的呢,被偷了多麻烦。
贺岱岳当着褚归的面打开了行李,为了不让战友们察觉,他原计划是看完首长的第二天就买票回老家,因此提前打包好了行囊,然而眼前的行囊里,分明有一大包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零散的钱、各式各样的票、一支笔、几个罐头、皮带、信或普通或贵重,但承载的心意却是一样的,它们包含了昔日战友对贺岱岳无声的祝愿。
祝愿他前路顺遂,健康平安。
手上的包裹仿若千金,褚归打开竹箱“放我箱子里吧。”
接着一层层翻到最中间,贺岱岳取出一件藏青色的褂子,褂子叠成了方块状,而被褂子包裹的,便是贺岱岳的所有存款了。
贺岱岳将青布褂子垒到了褚归的白衬衫上,两人的衣服挨在一块,透出别样的亲密,褚归轻轻扬了扬嘴角“没别的了吗”
“没了。”贺岱岳收回手,褚归扣上箱子,安慰地按住他的手臂。
贺岱岳六年前参军,随身仅带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和路上吃的干粮,他母亲在衣服内侧缝了口袋,把家里的十块七毛三分钱和找人换的全国通用粮票悉数塞了进去,贺岱岳走前悄悄取出来放到了床脚下的地坑里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在里面。
直到上了火车,贺岱岳方趴在母亲的耳朵边小声告诉了她。
穿着统一发放的军服,贺岱岳靠干粮和火车上免费的热水坚持到了部队,十六岁的少年肩膀尚且青涩,但在信念的加持下足以撑起一个家。
新的环境新奇而有趣,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士兵们迅速打成了一片,他们白天喊着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口号咬牙坚持训练,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偷偷用被角擦去思念的泪水。
贺岱岳是从不承认他哭过的,他才没哭,顶多是沙子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