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头是熬死了爹的钱老头,见发妻流着泪僵躺着喃喃自己错了,他心头怵得慌,颤着胆子摇动钱婆子的肩膀,将人从噩梦的迷怔中唤醒。
耳边的婴儿啼哭消失,钱婆子犹如醍醐灌顶,脑海回荡起褚归的话
小孩子眼里黑是黑白是白认个错,态度端正地赔礼道歉保证以后不再犯
她刚认了个错,哭声便停了,那她照褚归说的认真赔礼道歉,她们是不是就不会缠着自己了
钱婆子急于验证自己的想法,拖着钝痛的身体,叫老头子跟她一起下床。
“大半夜的做什么”钱老头莫名其妙的下了床,看她打着煤油灯,悉悉索索地翻找出香烛纸钱。
“陪我到外面烧点纸去。”黑夜寂静,钱婆子不敢一个人出门,因是干的见不得人的事,怕吵醒家里面其他人,钱婆子声音压得极低。
“白天不行吗,非得半夜”钱老头忙了一整天,正是最乏的时候,语气很是不情愿,人倒是紧紧地跟着钱婆子。
无缘无故的大白天烧纸,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干了亏心事况且白天阳气盛,阴魂无法行走,必须晚上祭拜。
钱婆子掩上门,悄悄摸摸的到了一个二岔路口。
在二岔路口烧纸钱,祭拜的是没有坟头的孤魂野鬼。
钱婆子没见过女儿的面,自然不清楚她葬在了哪儿,兔耳唇的女婴埋到了山里,她忘了具体方位,因此干脆在二岔路口一并祭拜了。
将老头子赶到离她稍远的地方,确认自己待会儿说的话不会被听到,钱婆子点燃了香烛。
出生即死亡的女婴字是没有姓名的,钱婆子用了一个笼统的你们代替,她双手合十作揖虔诚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你们是赔钱货。我真的没办法呀,家里面实在养不起了,与其让你们跟着我们过苦日子,不如早早投胎去好人家。”
钱婆子粉饰着自己的恶行,从杀人不眨眼的凶手,摇身一变,成了用心良苦的好妈妈、好奶奶。
女孩养不起、跟着过苦日子,一样的家庭条件,怎么偏偏男孩就养得起了呢
钱婆子自欺欺人地找着拙劣的借口,纸钱燃烧的火焰突兀地向上席卷,猩红的火舌吞噬了钱婆子额前的碎发。
呲啦一声响,钱婆子惊慌失措地猛拍额头扑灭火焰,在一阵焦糊味中,她摸到了满手黑灰以及刺楞楞的发根。
“怎么了好端端的咋把头发烧了”钱老头连忙跑过来,钱婆子抬眼,狼藉的头发下沾了黑灰的脸阴沉可怖,吓得钱老头软了脚,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太邪门了,要不我们回吧”
的确邪门,黑暗中仿佛有什么扭曲的身影,钱婆子打了个哆嗦,拉着钱老头匆匆离开。
风吹得钱纸灰旋转升空,底下未燃尽的钱纸猩红闪烁,然后不敌般挣扎着缓缓熄灭。
钱婆子心脏突突跳得厉害,重新躺到床上,手搭着胸口安慰着自己,错她认了
歉她道了,她一定能得到原谅的。
做了整夜的噩梦,终于熬到天亮,望着窗户外的天光,钱婆子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