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芒消散,碎石与尘埃扑簌落地。铁窗外的莉莉丝席地而坐,抬臂比划出“请便”的示意。
她淡淡地开口“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敢放你出去,你敢离开这里么”
伊戈尔怔在了原地。
阴风从背后鼓入牢房,捎来潮湿腐朽的气息,却像是生命的感召,在他本已静如死水的心底吹起嘹亮的号角。
在以毫秒为单位的静默中,伊戈尔的脑海中划过了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美好愿景。
尽管伊戈尔明白,这个含着冷淡笑意坐在他跟前的女人绝无可能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那颗深埋于冻土之中的苞蕾终是被微弱的生机点化开来,啪嗒一声发了芽。
于是他不再犹豫,手脚并用地向洞口爬去。
就在这时。
一道水波破空而来,似长鲸跃海,发出悠长的鸣啸。
转眼间,一柄银蓝色的双头长刀已稳稳扎入了牢房内坚硬的石板地面。
锋利的刀刃不偏不倚地锁住伊戈尔脚上的镣铐,自成一道行刑柱,将他的身体活生生地钉在原地。
明明那柄长刀是蹭着莉莉丝的脸颊飞过去的。
它从侧后方袭来,割断了莉莉丝左耳的耳坠,宝石同几缕鬓边的断发应声落地。
然而莉莉丝并不惊讶,仍神色淡然地注视着老人挣扎的身影。半晌过后,她终于开口,对身后那个她早已有所察觉、只是被好奇心驱使着对其静观其变的旁人冷冷说道
“偷听墙角可不是个好习惯。”
空气凝滞了两秒,随后响起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一道高挑的人影在莉莉丝身边站定。
“抱歉。”
莉莉丝转过眼,饶有兴趣地看向那个娃娃脸少年。
“我记得你,你叫阿贾克斯,对吗”
高悬于石壁的火把在他明丽的橙色发梢嵌上金边,他垂着眼,将下颌线崩得很紧,作默认姿态。
等了许久,莉莉丝都不见少年将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蓝眸抬起,她于是追问“说说吧,你都听到了多少。”
阿贾克斯“全部。”
“所以你在了解完事件全貌之后,仍然认为伊戈尔是该死的”
莉莉丝本无逼问之意,气氛却在不受控制地僵硬凝结,这令她有些头疼。
“别误会,我只是单纯对你的想法感到好奇。毕竟我一向不识大体,多数情况下,我的判断都不具备什么参考价值。”莉莉丝说。
莉莉丝的语气平静自持,似是真的在向下属虚心求教一般。结合先前亲历的见闻,这令阿贾克斯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割裂感。
阿贾克斯沉默两秒,蹲下身,将那颗被自己切落在地的耳坠宝石拾入掌心。
而莉莉丝并不伸手去接,只近乎固执地注视着他,势要问出个所以然一般。
于是阿贾克斯长叹口气,终于掀起眼睫,一脸认真地迎上莉莉丝的目光
“负责押送的卫兵现在就在地牢外待命,要是犯人不翼而飞了,您准备怎么跟上面交代”
“上面哦。”
莉莉丝被他遣词造句的功底逗乐了,她抿起嘴唇缓了会儿,满不在乎地抛出一句“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阿贾克斯“”
“你说的上面,至少站在至冬国最上面的那个人,也就是冰之女皇,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相反,她会想尽一切方法保下我。”
顿了顿,莉莉丝话锋一转
“倒是你,作为被目击到与我一同出现在地牢内的「骑士」下属,你会被扣上办事不力违抗军令的帽子。最后的最后,放跑犯人的罪魁祸首会变成你,而我却什么事都不会有,顶多被其他执行官诟病两句。”
嘈杂的脚步声在地道入口响起。
阿尔谢尼副官正领着一众冬宫卫兵向牢房走来。
军人们的步伐宽阔且坚毅,以整齐划一的频率倾轧过来,惊得可怜的伊戈尔浑身一颤,豆大的冷汗扑簌滚落。
“长官,你们这是”
阿尔谢尼的目光在牢房内外梭巡一圈,最后选择性地落在了阿贾克斯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