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邈恍然。难怪采叶已双十年华,幼弟大榉才智龄八岁。
并且又一次印证,公元前的大秦时代社会风气远没后来那样的变态森严。
毕竟采叶阿父过世极早,村里人肯定知道大榉生父不明,但平日并没听闻什么恶言中伤,只因这种事情不足挂齿。
采叶继续道“那位贵人临别时,给阿母留下一枚金钩,后来诞下幼弟后阿母身体愈发病弱,就分几次绞了去买药来吃了。”
顿了顿,才又道“其实除金钩外,那位贵人还留下一枚玉石。”
玉石
周邈敏锐地察觉要素。
“当时我们母女并不懂辨别玉石优劣,加上那位贵人说金钩作酬、玉石为证,若来日有缘再见,玉石便是凭证。”
简言之,那枚金钩是春风一度的酬金,玉石则是信物。
“因此阿母便把只把玉石收起来,并不常放在眼前。”
他们都深知,村妇和贵人的差距犹如云壤之别,一场露水姻缘便到交集的极限了。依附上去,成为那位贵人的奴妾
莫说贵人本就没有告知身份来处,就是为杜绝后续麻烦,一旦别过就别想轻易找上去。
就是能找着门,她阿母也不会愿意。
虽然自幼弟出生后阿母就愈发体弱,留下的金钩也都用尽了,但幼弟出生那年不久便有仙使临秦,接着就是一轮又一轮地征召役夫,赐下高产仙粮
尤其是咸阳的黔首,日子最先快速好过起来。
她们也因此一直没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既然能够自食其力,她们又怎会愿意去过仰人鼻息的日子
“后来偶有一日,才发现那枚玉石不见了。”
周邈眼睛歘地一亮要素更齐全了
采叶不明就里,但对面这人本性就活泼,总能让人无言发笑。
只继续道“当时回想一番,怀着幼弟时世道尚乱着,村中也有过几路游侠过境,弄得鸡犬不宁,想来那玉石便是那时丢了的。”
对上了
之前引起浮想联翩的那枚玉石,虽然背后的故事没那么狗血,但多多少少对上了一半
就像密室解谜,到了揭晓答案时,果然证明他推断没错
“”采叶愈发狐疑,暂时也抛开不提,请托道
“如今玉石遗失,要想寻根问踪,必然难上很多。但还是想请郎君,能否帮忙探查一番”
“以前便罢,如今榉儿也日渐大了,若能寻得生身父亲,即便不认祖归宗,总归出身分明了。”
连日来,周郎君的心思已经分明。
热忱地关怀她和她的亲人,用心地送上许多礼物,言语眉眼之间的情意那样鲜明。
她不曾眼瞎心盲,怎会发现不了甚至早在丰收节那日,她便已察觉。
奈何从那时至今,周郎君就埋头一直用心对她好,却始终不曾点明
方岩看吧。
而她采叶对周郎君的心思,又何曾清白过
那样温和、俊朗、赤忱、智慧的一个男子,偏爱于她,他又怎能无动于衷
他们若要成就姻缘,于周郎君而言只差表明心意,但于她而言,则还差了一些外在助势。
他不会是在意门户之别的人,她也不曾为家贫而自感卑贱。
她可以自力更生,来日就算与他一拍两散,也能照常活下去。
有他相守,她会珍惜,若是无缘白头,她也可以自在独活。
她不曾想过藤蔓一样依附他,并非奔着他的财富而去,正是无欲则刚,也就不需要诚惶诚恐。
但是,她想要与他厮守,愿意为来日余生过得更好而努力,为之谋划。
她很期待,也很珍惜未来的日子。
那么一些世俗的眼光,如果能够消除,并能让他们过得更好的话,她为何不谋划一番呢
她幼弟的身世,就是她撕开世俗的口子,靠近甚至进入周郎君的天地的一条路。
正如她方才所说,当时她们不懂分辨玉石,不知道那块玉的贵重,只当是一个寻常信物而已。
那人留下信物本就是以防有孕,诞下子嗣后或许会认回去,因此才留下一枚玉。
认与不认,真到那时也是权衡利弊后才会决定,留下信物只是那人随意的谨慎缜密之举。
先前她们根本没做让榉儿认祖归宗的打算,玉丢了没找着也很快丢开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