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在发现这一点时,自己的心情为何会变得那般委屈低落。
陆琰所谓的那一日,乃是数日前的七夕节。
作为景朝传统节日当中的大热门,七夕当日的吴州城昼夜灯火通明;无论是穿针乞巧、夜游观星还是许愿结缘都被大景国民们津津乐道,街头巷尾塞满了出游的行人。
这般热闹的异世节日陆琛自然也不会错过。
七夕当晚,他便带着陆家姐弟三人和主动跟来的裴玠加入了提灯夜游的队伍,自陆宅附近的李公堤起始一直步行至城外的七姐庙,并在那庙中传闻最是灵验的相思树下系一条红绸,以乞求今年能够相遇良人。
当时,就在树下的陆琛正在专心为红绸打结的时候,站在附近的陆琰却将崔介玉看向自家大兄的眼神收入眼底,因此默默将手中的红绸攥出了一道深深的折痕。
这眼神,两世为人的陆琰表示他熟悉得很前世某些北疆守军在看向他们于军中结对的“契兄弟”时露出的就是这般眼神、其中满是笑意和情深,却断然不该出现在互为好友的崔介玉和兄长之间。
自那天后,少年便对这位来自京城的介玉公子上了心、时刻都在暗中观察对方与自家大兄的一举一动,结果这一观察便观察出了问题。
崔介玉和陆琛之间的日常相处,也绝对超出了友人的范畴。
更让陆琰深感无力的是,不光那崔介玉绝对对大兄怀有不能言明的龌龊心思,大兄他竟也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对其百般纵容
为了安置崔介玉和他的那些手下,兄长他不仅搬回了空间更充足但距离书院更远的城郊庄子;还将陆氏庄园内的产业对其全部公开、一点儿戒心也无;如今,这崔介玉竟然还蹬鼻子上脸,堂而皇之地借需要与阿兄秉烛夜谈、交流生意为由住进了阿兄的卧房,简直不知羞耻
回想起自己那日放崔介玉入门的单蠢行为,陆琰只感到后悔不迭、越想越气,对某人的不喜更是已经再也掩饰不住了
若是时间能够倒流,他发誓自己一定会将大门狠狠摔在这怀有龙阳之好的登徒子脸上、绝不让其靠近自家兄长一步
“哈哈欠”于此同时的草甸之上,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扣上“怀有龙阳之好”帽子的裴玠突然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将他一直以来保持的端庄形象破坏得一干一净。
讪讪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被陆琛骤然罩在自己身上的披肩打断。
“当前毕竟已经入秋了,你小心着凉。”很是自然地为裴玠系好胸前的绳结,陆琛率先一步走向庄子的方向,仿佛刚刚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再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却不知道这让正在远处全程围观的陆琰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啊又来了,这种莫名的熟稔感。
默默地抱着焦尾古琴、亦步亦趋地跟在陆琛身后,裴玠眸色微沉。
因常年混迹风月场所而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格外敏锐,裴玠已在近日与陆琛的相处中察觉到了什么。
陆琛,似乎对自己有着格外的偏爱和包容。
虽然自己和陆琛之前并无交集,但陆琛竟对他们一人堪称糟糕的初见毫不在意,反而对他的态度简直好得仿佛他们乃是相交多年的密友。
并且,自己竟然也对此接受良好,潜意识觉得“理应如此”。
这简直简直像他们一人本就该如此亲密、甚至已经曾经这般相处过无数朝朝暮暮一般。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命定友人、灵魂知己
无论今生还是前世都没爱上过男子的裴玠倒也没有细想,只是很快用古时伯牙子期的典故说服了自己,并开始乐在其中。
唯一让他感到有些为难的是,两人间太过要好的关系反而违背了他本想将陆琛收做手下的初衷;已经顶了这么久“崔介玉”壳子,他如今却不好开口向对方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