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的正朔,从刘邦定下的水德,再到刘彻定下的土德,直到最后刘向刘歆这对帮助王莽篡汉的父子,竟然才定下我觉得真正最合适他们的火德。
如火焰般极尽地燃烧至绚烂,如太阳般极尽璀璨地普照天下四方。
对于因他们的功绩而受益的百姓来说,他们的宏大与荣光,难道不正如烈阳撕裂了黑暗般耀眼吗
对于因他们的锋利而受损的人来说,他们的刻薄与寡恩,难道不也正如烈阳一般无法接近、触之即死的暴烈吗
刘邦的思虑应该停留在那王莽篡汉的身上的。可是在这样逐渐激昂起来的气氛之中,他却没有抽出什么心神,只期待着天幕的继续。
所以最合适他的赞美,确实是景啊。一如太阳般普照万民,柔和与精明并存,刚烈与委婉同在,高高在上的,无法接近的皇帝。
但同时也那么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景因光而生”景就是影啊。
被父祖和子孙的荣光所遮蔽住的影子。
刘恒忍不住去觅儿子的眼,可见到的依旧如同他上次因为那句“承前启后”而忧虑之时一样,是刘启满不在乎的冷静乃至于淡漠。
天幕也应和着他这份平静。
但他又怎么会在乎呢他又怎么会顾惜这在他眼中毫无必要的名声呢
以他的能力,以他的手腕。他如果真的想在历史上流芳百世,又何苦将自己的刚强与敏锐直白地外露,又何苦将自己的寡恩与刻薄坦率地表现
事实就是他不在乎。
他确实是新法家最出色的信徒,与其给他无谓的美名,他恐怕更希望,也更满意的是后来子孙功业煌煌远超于他,踩着他所奠基的台阶拾级而上,建造那不朽的辉煌伟业。
布义行刚,致志大图,无外乎是。
公元前141年
病重中的孝景皇帝强撑起已经虚弱的躯体,他年少的太子侍奉在一旁,眼见父皇将要有所动作,忙不迭伸手去扶。
手指刚刚搀扶上皇帝臂膀的刹那,无声无息地,一道光幕如水波般在这对大汉目前最为尊贵的父子之前缓缓展开。
还来不及为之惊诧,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他们就敏锐地注意到了这诡异的宁静室内所有侍奉着的内官宫女,竟然没有一个对这突然出现的东西表示出惊惧。
他们淡然地站在原地,仿佛看不见这面光幕一般的维持着常态。
然后原本空白的光幕被分割成两块,左边的光幕闪烁着皇帝陛下这一生的功绩,顺带还夸了几句未来,成功勾引住了太子殿下的眼神,多瞅了几眼,更仿佛命中注定一般望见并记住了卫霍的名号。
可孝景皇帝的眼神却没落在那一块上面他自己心知肚明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至于后世他估计是已经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他只是怔怔地望着右边那块被分割出来的光幕,上面是只存在于他记忆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甚至已经模糊的面孔。
尚且年轻英俊着的孝文皇帝啊,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为他本就因性格显出温润来的脸庞更添上几分,孝景皇帝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好像都不曾怎么见过的柔和。
他抱住了怀中的幼儿。那长着一张自己年幼之时脸庞的孩子,被他的父亲用足够宽厚的臂膀拥在了怀里。
而后他听见,他年轻时候的父亲开口“你做的足够好了。”
“你不是我们遮蔽住的影子。”
“你是我的儿子,我的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