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的数字跳为晚上十点半,响起一声短促的半点报时。驾驶舱内,卡洛斯回复完一封邮件,不知多少次抬头,望向研究所的方向。
那日在研究所食堂被宁宴再次忽视后,卡洛斯终于明白了宁宴的想法,没有再主动出现在对方面前。
但思念又无时无刻不侵蚀着他的心脏,光靠两三天一次的直播全然无法纾解。
卡洛斯买了一架外形最为普通的飞行器,每天早早地停在研究所门口,将鲜花和礼物放在实验室门口,然后回到飞行器中,亲眼目送宁宴上班,才折回军部;晚上又提前等在外面,待宁宴的飞行器消失在视线中,卡洛斯才下车,将无虫问津的花束收起。
他并非不知道宁宴的新住所,但贸然拜访只会让雄虫更加反感。
只有这一早一晚的时刻,卡洛斯藏身于飞行器中,才能短暂地看一看他。
一连数日,宁宴离开研究所的时间越来越晚,现在更是接近十一点。卡洛斯逐渐看不进文件,目光在时钟和研究所大门之间来回移动。
终于,时钟跳转至十一点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研究所门口。
隔着一段距离,隔着沉沉夜色,卡洛斯看见宁宴抬眼往自己的方向投来视线。
他做贼心虚,被那毫无特殊意味的一眼吓得一惊,还以为对方发觉了自己的窥探。随后才反应过来,宁宴的飞行器就停在自己身侧。
卡洛斯将心放回胸腔,眸光一瞬不瞬,注视着宁宴的身形拾级而下。
宁宴的脸色不太好,恐怕没有吃晚饭。卡洛斯这样想着,不由得皱起眉。不知道温斯特今晚在哪,一会儿发消息托他照看一二。
芜杂念头一晃而过,卡洛斯始终注视着宁宴的面容。他甚至希望研究所门口的阶梯能够再长一些,让雄虫在视野中再多停留一刻。
但不论他如何不舍,宁宴脚下的台阶已经走至尽头。突然间,卡洛斯发觉雄虫白了脸色,身形摇摇欲坠,从最后两级台阶中直直跌落。
卡洛斯呼吸一滞,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在第一时刻做出反应,推开驾驶舱的门快步奔去。
“宁宁”卡洛斯在雄虫身侧单膝跪下,小心地让他靠在肩头,声调中是掩饰不住的慌乱与担忧,“头晕吗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宁宴脑中嗡嗡作响,听不清话音,隐约感觉有虫将自己从冰凉的地面扶了起来。他浑身都在冒冷汗,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两分钟,却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唇边抵上一个小小的方块。宁宴下意识闭紧齿关,却被对方用指节轻轻一顶,将那个小方块送了进来。
巧克力入口即化,浓郁香醇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胸口隐隐的反胃感被压了下去,但眼前依然阵阵发黑。
对方给他喂了两口热水,半管营养液,又塞进来一颗巧克力。宁宴机械地一一吃了,闭着眼无声喘息片刻,失去的感官逐渐回笼。
除了口腔中残余的
淡淡的巧克力味,宁宴嗅到一缕极其熟悉的清香。
那是上将府的沐浴露味。
宁宴心头浮起一抹难以置信。他微微睁眼,近在迟尺的军装制服上,挂着一排无比熟悉的勋章,象征着军雌帝国上将和第三军长官的身份。
抱起宁宴后,卡洛斯用精神力威压摁住那两名碍事的保镖,坐上飞行器。卡洛斯不敢将宁宴带到上将府,更不敢擅自送他回家,只能把目的地设置为一家就近的雄虫医院。
他正想给宁宴再喂一颗糖,却敏锐地觉察到,隔着厚厚的衣物,雄虫瘦削的脊背忽地绷紧。
一颗心顿时高高提起,卡洛斯紧张地注视着雄虫苍白的脸。
他看到宁宴长而密的睫毛颤抖一瞬,缓缓睁开,视线停留在自己胸口处。
他无意识屏住呼吸,既害怕彼此视线相接,又含着一分隐秘的期待。
但宁宴的眼睫轻轻一眨,便重新合上。身体复又放松下来,安静地不再动作。
没能看到那双黑眸间的神色,卡洛斯也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他等待许久,雄虫却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软软地偎在他的臂弯间,像是睡着了。
但卡洛斯曾无数次细数宁宴入睡后的呼吸节拍,因而在此刻轻易分辨出,他依然醒着。
怀中的身体又软又热,倚上来的重量像是一种无言的依赖。
卡洛斯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了。
他猜不透雄虫的态度,暗自犹疑不定,最终按捺下种种猜测,眷恋而专注地望着宁宴的面容,祈祷这个偷来的拥抱能够更长久些。
很快,雄虫的呼吸逐渐平稳。卡洛斯知道他睡着了,于是大着胆子,慢慢收紧臂弯,像从前那样,将雄虫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