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将至掌灯时分,府中上下亮如白昼。
青杏气红脸“姑娘这是存心为难”
话犹未了,忽听门外有人通传。
沈砚回来了。
青杏当即红了双眼,泫然欲泣“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配在殿下身边伺候,只是姑娘今日未免过分了些。”
泪如雨下,任谁见了,都当宋令枝是仗势欺人。
沈砚刚踏进屋,遥遥先听见一阵哭声。懒得多看,越过青杏,长臂一捞,熟稔将宋令枝揽至怀里。
骨节修长的手轻抬,掠过宋令枝鬓间的步摇。
他声音温和“不是说不用行礼吗,怎么还起身”
抚在素腰上的手臂强劲有力,不容宋令枝抗拒一二。
自沈砚进屋,宋令枝面上无一不是慌乱不安,诚惶诚恐。指尖轻颤,余光瞥见沈砚俊朗眉眼,宋令枝登时想起那夜在客栈的噩梦,想起沈砚捏着自己下颌,强硬将那一碗碗药汁灌入自己嘴中。
她哭过闹过,也哀求过,沈砚却仍不为所动,他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宋令枝满身的狼狈。
噩梦重现,眼前的沈砚和那夜重合在一处。
心慌意乱,宋令枝别过眼,避开沈砚的目光。
女子身影孱弱娇小,落在他人眼中,只会以为宋令枝是因着青杏的胡言乱语,在同沈砚闹别扭。
房中众人齐齐垂眸,唯有青杏气恼咬唇,俯首跪在地上,她仍是不甘心“殿下”
沈砚冷着脸往后退开半步,拥着宋令枝同坐在榻上。
青杏双眼红肿“奴婢真不是故意冒犯姑娘,只是想着姑娘初来乍到,对府上不熟悉。殿下,奴婢”
她声音刻意压低,一张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沈砚漫不经心“你是母后身边的”
青杏喜出望外“奴婢之前确实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殿下,奴婢真的无意”
烛光摇曳,昏黄灯影在沈砚眉眼跃动,他不动声色朝旁望去一眼,登时有人上前,不由分说拉走青杏。
青杏花容失色,鬓间乌发松散,口中嘶吼“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殿下,奴婢真的对殿下忠心耿耿”
榻上男子双眼冷冽,无半点动容,扳指在他手中轻转“吵。”
极轻极轻的一个字落下,当即有婆子上前,扯过布条塞在青杏口中。
满院寂然,唯有树影相伴。
不多时,似乎有凄厉之声破空而出,那声音尖锐凄冷,哭声、咆哮声、哀嚎声混在一处,宋令枝不由颤栗,惊恐睁大眼望向窗外。
庭院幽森,只能望见树影参差。
房中一众奴仆婆子垂手侍立,人人战战兢兢,双股战战。
少顷,一声尖叫穿过夜幕,而后满室安静。
宋令枝心跳骤停。
秋雁和白芷显然也唬了一跳,面面相觑。怕失礼,又忙忙低下头,佯装镇定。
屋外脚步声传来,湘妃竹帘掀起,岳栩拱手,进屋禀报“殿下,那刁奴的舌头已经割下”
一阵恶心涌上心口,宋令枝如坠冰泉,手脚冰冷。
揽着她细腰的手指缓缓往上,最后停留在宋令枝脖颈。
许是常年拿弓射箭,沈砚指腹略带薄茧。指尖温热,轻轻捏起宋令枝脖颈。
“枝枝,恶心吗”
他声音极轻,眉眼低垂,笑意不达眼底。
旁人见了,只当沈砚对宋令枝关怀备至,只有宋令枝听出那声笑的意味深长。
宋令枝,恶心吗
我恶心吗
那夜的阴影遍及周身,宋令枝身子哆嗦“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