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沟的人,”他说,“都是被我裹挟逼迫着从了黄羊寨的。”
他的脸色那样苍白,眼睛显得更黑了,湿漉漉的透着一股倔强和绝望,却怎么也不愿意折腰。
她轻轻地歪了歪头,像是听不懂。
于是王十二郎不得不将话说得明白些,“我是贼首,你杀了我就是,你留下他们的性命”
“贼首都已伏诛,”她说,“黄羊寨和毛家沟的贼众也都被刺配了。”
王十二郎琢磨着这句话,心脏砰砰地乱跳,“那,那我的”
“王家沟的俘虏么他们是新依附之人,恶迹未彰,但需严加看管,”她说,“所以我将他们安置在灵应宫的土地上,也派了道士去教化他们。”
少年就愣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旁边有内侍斥了一声“无礼”
他不知怎的,就将头低下了,可心还在乱跳,“帝姬为何帝姬为何独独”
他是个聪明人,渐渐就琢磨出些东西,他觉得帝姬像是在不着痕迹的拉拢他可那些头颅游街也会是她安排的么让他惊惧绝望之下,再轻飘飘地递一根绳子多么可怕
这个少年垂着眼帘,眼睛安静地向下看。
他似乎渐渐冷静下来了。
但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的小女孩儿忽然又说话了。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依旧有着属于孩童的稚嫩,因而听起来更加真诚
“我赦免他们,皆因罪咎在我,若非我来兴元府清修,他们不会失了地,不会成为流民,更不会被迫依附山贼。
“我不赦免那些山贼,该杀的首恶我都要杀,可你的宗亲都已经认了罪,
悔了过,那他们仍是大宋的好百姓,我是大宋的帝姬,我自然应当庇护他们。”
她说,“将王十二郎的枷锁去了吧。”
这个被拷了近十日的少年跪在地上,整个人看着是憔悴极了,可他的眼睛里闪着亮闪闪的泪光。
他认认真真地叩了个头,“帝姬大恩,小人永不能忘若帝姬有所差遣,小人愿为马前卒”
帝姬轻轻地笑了。
他那么爱他的族亲,真好。
“好呀,”她声音柔和,几近宽和地恩准了他的请求,“你留在灵应宫做事,也能照顾到你的宗亲,这很好。”
她的心情很好,甚至觉得整个人也精神抖擞了许多,可以继续处理一些军务,比如说将营中表现出色的名册拿过来看一看,除了犒赏之外,她还要提拔一批基层军官,准备进行一些洗脑和教育,这才算是她真正的嫡系花蝴蝶不算花蝴蝶一回城,南郑城的妇女们疯狂往他头上砸香囊鲜花,他必又飘飘然追着花香不知道飞哪去了
但佩兰难得强硬了一次,给她拖回了后殿,强令她在开筵前休息一下,吃些滋补的东西,并且尽可能睡上一会儿。
“帝姬纵真是个仙童下凡,这身子也还没脱了凡胎”她说,“仗打赢了,自己病倒了,有什么用”
她老老实实地更了衣,刚端起一碗汤准备喝时,忽然有人在窗外咳嗽了一声。
“曹翁”
曹翁在门口行了礼,佩兰搬来个矮凳,扶他坐下后,就守在门口继续做针线了。
“帝姬凯旋,老奴还不曾恭贺帝姬。”
她摆摆手,“不过是剿了个山贼,称什么凯旋。”
“就算是山贼,”曹翁说,“也要论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