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过去那些扫兴的事了,魈呢,他一个夜叉,没事儿跑这儿干嘛”
朱樱探头向下望,人工开凿的矿坑一环套一环,仿佛大地被硬生生凿出一只眼睛。她认真看了许久,收回视线叹息“我总觉得,若坨脾气也太好了些。”
赖以生存的地脉叫人活活挖成这副德行,换谁谁不得跳脚然而若坨硬是扛到记忆错乱才小小报复,不得不说真是温柔得不大像位天生龙王。
就算他并非持明那样不朽的龙裔,严格来说只是提瓦特本土的元素生物这么柔软的心肠也是极其罕见。
“关于这一点,我也非常感激他。”
钟离知道朱樱这是不想再继续往下聊,她总是这样,不想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于是他转而提及其他“先前魈曾经独自下到层岩巨渊深处探查浮舍踪迹,他也确实在此地了结了一桩心愿,所以自那之后便经常过来凭吊。”
五部夜叉魁首,分别是腾蛇太元帅浮舍,金鹏大将魈,心猿大将弥怒,螺卷大将伐难,火鼠大将应达,其名分别应对天生的元素属性。如今世上仅存魈一人,其他的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回归地脉循环。
他简单说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都没意识到自己这般有问必答得也太老实了些。
“长生种的宿命”
比起从身体里向外长出奇奇怪怪的部件,浮舍的失忆已经算是种较为体面的魔阴类别了。活得太久,总有一天灵魂的负累将超越承受的极限。高洁的仙人们拥有漫长的生命,却也会在终焉到来前经历六尘颠倒,人伦丧尽的痛苦。
朱樱垂下眼睛浅浅叹息,钟离注意到她无意识攥紧的拳头,圆润的指甲刺破掌心,散发出淡淡血腥味。
“找到魈的所在了,随我来。”
青年淡然抬手压在女子头顶,如同数百年前一样哄孩子似的揉揉“别想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
“客卿先生,说人话,请。”朱樱没好气的摆头甩开他,钟离摇头微笑“也就是说,来都来了,何必多做忧虑。”
这好吧,这还真是万能金句。
魈眼下所在的位置靠近层岩巨渊西侧,翻过去便是须弥地界。钟离顾着朱樱,速度上肯定快不了。后者扶着山石草木慢吞吞向上走,他就耐心的在前面领路。
距离越是缩短,他的表情越是古怪,到最后干脆停下脚步。
“怎么不走了”朱樱喘着粗气支棱起来左望右望,霞色岩石层层叠叠的很是好看,但并没有记忆中那抹沉默寡言的深绿色影子。
钟离回头看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伸手摊开。
要是换了旁的仙人他绝不会做出如此情态,实在是朱樱的弱,从几百年前到现在没有任何变化。
看着这样的旧友,他恍惚似是看到株横出山岩的木绣球,硕大圆润的花球生机勃勃奈何枝叶纤细羸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山风吹落枝头零落泥土之中似的。魔神只有精神上的软弱可没有上的软弱,哪怕早已消逝的赫乌莉亚瞧着也比这位扶危济生真君要强壮。
生机与衰颓矛盾的同时系于一人之身,永远挣扎在愈合与崩毁之间,这又何尝不是一场无尽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