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南楚凤栖宫里就已经铺好了毡毯,烧起了暖炉,只因皇帝陛下体弱畏寒,不能受凉。
“西厂督主魏殳到”
通传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宫女太监皆是吓得一跪,逆着明亮烛火,殿外走来一人。
不过而立之年,身着暗红蟒袍,身形高大,容貌英俊,姿态从容,不疾不徐。
他看起来温文尔雅,气度不凡,不像太监,更像个玉树临风的儒将。
可是谁都知道,这是杀人不眨眼斩草必除根睚眦必报手段残忍的九千岁
从小太监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只用了五年五年里与他作对的全部被他连根拔起,他手底下的冤魂更是不计其数。
说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其实皇帝陛下昏庸无道不得民心,对他言听计从,左右不过是他的傀儡。除了那摄政王萧长陵与国师闻人弈尚有几分威胁,这南楚可以说就是他九千岁的。
皇权特许,魏殳见皇帝不必下跪,他隔着一道纱帘躬身行礼“陛下,臣南下治水时剿灭了几个扰内的边陲小族,大部分是淄洲国人。异域人虽血统卑贱,倒是颇有几分风情。臣挑了十几个模样尚可的,陛下看看,可有顺眼的”
他拍了拍掌,只听得锁链碰撞声响起,十几个穿着白色囚服铐着脚的少年被几个太监推搡着进了大殿,噗通数声跪在了殿下。
“咳咳”
帘内传来咳嗽声,听着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让心疼得紧。片刻后才飘出一个轻挑懒散的声音“你有心了,让他们走近些,朕要好好瞧瞧。”
虽是轻挑懒散,却不让人反感,他的声音太清澈,不带一丝浊气。
宫女素手挑开帘子,年轻的君王坐在雕金龙椅上,身下垫了柔软的雪白狐裘,未曾束冠,墨色长发柔顺地散在瘦削的肩头。他支颐含笑,袖口滑到手肘处,露出一截新雪般的白皙手臂。
魏殳离他极近,还能闻到清冷幽远的旃檀香气。
十几个少年按令跪爬到离皇帝十尺之远,均是低着头,颤抖着脊背,不敢直视圣容,只死死盯着地板,唯恐被皇帝瞧上。
传闻这位昏君是出了名的断袖,玩的花样很多,被他玩死的美男不计其数。
与其被他慢慢折磨至死,倒不如来个痛快。
只有一个古铜肤色的英俊少年,跪直了身子,神色未乱,一双深邃眼睛毫不畏惧地迎上皇帝的视线,甚至将皇帝从头看到了脚。
那眼神有如实质,毫无恭敬,颇为冒犯。
皇帝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略带恼意地看回去,却根本没什么威慑力“都抬起头来。”
少年们哆嗦着照做。
殿上烛火堂堂,明亮如昼,那人倚坐高位,清冷矜贵,容颜姝丽,天姿绝艳。
即便是蹙眉微恼的模样,也美得不可方物。
十几个异域美男,与他一衬,不过是脚底碎石,哪能同珠玉争辉。
淄州国供奉的神明像,也不及他万分之一。
看着这张脸,少年们方才的恐惧消了个干净。长成这样,就是被他玩死,那也死而无憾了。
皇帝看了一圈,兴趣缺缺,神情恹恹。还以为异域美人有何特别之处,不过是五官更深些。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那个方才直视自己的少年身上,恶趣横生“你,爬过来。”
少年手脚并用,神情却不卑不亢,仿佛这不是羞辱,而是恩赐。他跪伏在天子脚边,入眼的是陛下精致刺绣的鞋面。
他抬头仰望这位高高在上的美人,只觉头晕目眩,眼底暗流翻涌。
“你叫什么名字。”
“穆青。”
“要自称奴才,蠢货。”魏殳厉声道。
“无碍。”
皇帝的目光在穆青脸上停留片刻,漫不经心道“你倒是生了一双好眼睛。”
瞳色偏浅的三白鸳鸯眼,一金一蓝,看着野性十足,有点像危险兽类的眼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