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昆山书院的学子一律平等,可出身在那等家族的子弟“看碟下菜”是一种本能。
当今体弱,对政事并不怎么热衷,他不似先帝那般霸道,反倒是对臣子处处忍让,得了“仁弱”二字的评价,结果是让如今的梁国公府,也就是长孙家以及其门生故吏占据了大半个朝堂。要说当今只在一件事情上坚持,那便是三年前明德皇后薨逝,不管臣下如何劝说,他都不肯再立继后,生怕乱了名分。
按理说,有当今在背后支撑,长宁公主也不至于如此。可她在书院人眼中是个好性子,说得好听点是“谦逊有礼”,不好听的便是“软弱”。要不是这样,谁敢欺到她的头上来摆明了知道她不会告状,也不会“仗势欺人”。
不过这些子弟,不管私底下的关系如何不睦,至少在夫子跟前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情形。毕竟在这里,山长才是真正掌握着他们的“生死大权”,一旦被踢出书院,那绝对是面子里子一起丢,让家族蒙羞。
三月的桃花风正好,树下的人长身玉立,双瞳剪水,如那明盛而不可辜负的春光。
长孙微云从桃花林中走过的时候,听到了梨儿在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至于长宁则是挽起了半截袖子,笼着一捧桃花。
书院中的人要么是埋书案的呆子,要么是趁着夫子们不注意溜出去吃酒,少有人有长宁这般的闲情逸致。长孙微云想到了自己与长宁的关系,觉得理应避让的,可不知为何迈不动腿,只怔怔地望着与桃花相映红的长宁。
“您会酿酒么采这么多桃花回去还不都是糟蹋了。”梨儿打小便伺候着长宁,她的胆子被长宁惯大了,敢这般开口说话。长宁则是一副雍容自在的模样,她慢悠悠地应道,“不会可以学,待到来年桃花盛的时候,我们尚不知道在何处呢。”寻常子弟入了这昆山书院,短的一年半载,而长的可能待个三四年的,长宁公主跟他们不一样,只要宫中有召,她就得回去。
长孙微云听着她的话,内心不由得充盈着几分怅然,还没等她从浓郁的情绪中恢复,便听见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来。原来是风一吹,那一捧笼在了怀中的花儿散了大半。可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先前做的不都是苦功夫了么长孙微云迷茫地望着前方,心中的不解一圈圈地缠绕着。
“这风不巧,花儿都洒了,该连枝折下,或者拿个篮儿来。”梨儿抚了抚额,望着长宁开口道。
“莫要随意攀折花枝。”长宁望了梨儿一眼,索性将怀中残余的桃花往下一扫,她道,“看来是天教我酿不成桃花酒了。”
梨儿幽幽地望着长宁不说话。哪里是天分明就是公主她自己
“开心些,且共桃花笑一春。”桃花在衣上点了香痕,长宁眸光盈盈如潋滟春波。她似是腻了这桃花胜景,拂了衣袖后翩然转身,猝不及防地撞入了长孙微云的双眸中。
桃花林掩不住青石小径上的兀自站立的人。
长孙微云没有料到长宁会倏然转身,在片刻的失措之后,她屈身行了一礼,端正清雅,挑不出错漏。
“见过公主。”
长宁有些讶然,她眨了眨眼,笑道“你每回见着我都喊公主,可你若真将我当成公主,为何不听我的话口不对心,你历来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