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常在宸王府,府上的下人也已经换过一批,都是管家在帮忙打理着。管家是景武帝当年赐下的,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地守着王府,只是他年纪大了,再勤勉也总有些地方力不从心。
穆山显知道,只是水至清则无鱼,大多数时候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过多干涉。
起来时,院子里飘散着从厨房溢过来的柴火味,鱼脍在锅上闷着,香味格外浓稠。丫鬟们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各个打扮得鲜艳漂亮,手指都跟玉石一样滑润,像是生下来就没做过粗活。
冬日寒冷枯燥,几个穿着墨黑棉袍的小厮搓着手坐在门廊下,一边打哈欠,一边聊天。
“大过年的不让挂彩灯,也不让放鞭炮,家里老人过大寿、小孩满月酒,这都不许办宴,这年真是越过越没意思了。”其中一个抱怨道。
“嗐,还不是国丧闹得咱们这儿是天子脚下,陛下又是出了名的仁孝,自然严一些。”
“他仁孝,所以也不让别人尽孝”
“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有什么,我这也就跟你们唠唠。”那小厮压低了声音,“我哥哥在宫里伺候主子,我听他喝醉时念叨了几句天子撑不了几年了。”
丫鬟放下绷子,捶打了几下有些酸痛的肩膀,余光里瞥见一抹高大的身影,她张口,王爷两个字只唤了一半,对方抬了抬手,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止住了声音。
那两个小厮并未发现主家,聊得十分畅意。
“撑不了几年,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病歪歪的,每天汤药跟流水一样地往宫里送,都不知道能熬过几个冬天。”
“这有什么,以前不也这样么”
“你不懂,皇帝瞒着不肯叫人知道,就连传召太医都是私下里的,就怕被人看出端倪,但有一样东西,是如何都隐瞒不了的。”
“什么”
那小厮得意一笑,“药渣。”
“嘶,这是什么说法”
“要是其他人,这药渣也就处理掉了。但那是皇帝,每份汤药都是要留底的,不然日后出了事,想查都查不出来。可是最近这药渣份量变多了,你说奇不奇怪”
“你的意思是,陛下病情加重了,所以药的剂量也加重了”
“不错。”
“陛下并无子嗣,先帝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要这么说,那咱们王爷岂不是至少再等两三年,即可即位做皇帝了”
“聪明”
“哎呀,那咱们到时候可就真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小厮喜上眉梢
,但立马又担心起了别的,“不过咱们不会也进宫做太监了吧”
“那倒不会。”那人扇了扇手,“咱们和太监不一样,也干不来那腌臜活。到时候王爷八成会给咱们指派个部门,当个清闲小官去。咱们可都是宸王府里出来的人,谁敢惹我们不上赶着巴结就不错了,都指望着我们在王爷面前说句话呢”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