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不过是随意寒暄几句,哪里知晓庞世薇会出手如此大方,当即便推辞着不敢受。
“嬷嬷拿着吧,近来表哥成婚,你这个奶娘日日夜夜地操劳,着实是辛苦了些。”庞世薇莞尔一笑,说话间自有几分让人如沐春风的和润在。
秦嬷嬷笑着应下,这才满载而归地回了松柏院。
一进正屋。
庞氏便亲昵地将庞世薇拉到自个儿身前,细问她白日里吃了什么膳食,可有按时服药。
庞世薇一一答了,蒲扇般的睫羽敛下,遮住了其中的一抹哀伤。
庞世薇六岁那年进京投奔庞氏,从个总角小儿成了如今娉娉婷婷的妙龄少女,庞氏心里俨然将她视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也正是因为视若亲女的缘故,她才不愿意让庞世薇嫁给薛怀。
“薇姐儿,老太太娘家的迪哥儿你可中意那也是个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好孩子,你嫁过去以后,姑母也能为你撑腰。”庞氏苦口婆心道。
庞世薇低眉敛目地摇了摇头。
庞氏叹息了一声,只道“你表哥已娶了正妻,你与他到底是有缘无分了。”
听得此话,庞世薇立时扬起泪意涟涟的美眸望向庞氏,里头裹着的伤心、不解与一丝丝怨恨深深刺痛了庞氏的心。
薇姐儿与怀哥儿乃是青梅竹马,洛阳庞氏与承恩侯府也勉强称得上是门当户对。
只是薇姐儿胎里有两分不足,又是个伤春悲秋、比花月还要娇弱的性子,与怀哥儿凑在一处,也只能成一世的怨侣罢了。
且退一万步来说,庞氏膝下只有薛怀一点血脉,长房也只有怀哥儿一个子嗣。薇姐儿身子如此孱弱,如何能为怀哥儿延绵子嗣
“你也别恨姑母。我早为了你的一腔情意问过怀哥儿,他说他把你当成了嫡亲的妹妹,并无他想。还让我劝你好生吃药,早日觅得良缘。”庞氏思忖再三,还是把薛怀近乎薄冷无情的话告诉了庞世薇。
果不其然,庞世薇听罢便忍不住落了泪,娇娇怯怯的模样仿佛下一刻便要晕厥过去一般。
庞氏慌忙替她顺气,并道“怀哥儿的性子你也知晓,外头人都夸他君子雅风,心性淡然。这都是说的好听罢了,说难听些不就是冷漠无情你那嫂嫂进门第二日就吃了他两顿挂落,连圆房也没圆,这样的怨苦日子,姑母实在舍不得你受。”
庞世薇怮哭了一场,又听庞氏婉言劝解了一番,心口方觉得松快了几分,可转眼瞧见庞氏屋里博古架上摆着的木船,那泪又如潺潺的溪流般倾落而下。
姑母说的这些道理她心里都明白,只是表哥那样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人,除了在男女上素来淡漠无比,其余之处实在是挑不出错来。
她见识过了表哥的清濯风姿,又如何能退而求其次地去另嫁他人呢
这夜里,薛怀果然谨守承诺,在天明前夕赶来了正屋安寝。
因他昨夜里挑灯夜读,晨起时瑛瑛也不想叨扰了他,便移居去厢房里洗漱用膳。
待薛怀醒来时已近日上三竿。
他愕然愣了一息,透过轩窗瞧了眼外头亮堂堂的天色,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似是起迟了。
上一回躲懒起迟,还是他少不更事的时候。
薛怀下榻起身,净面换衣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书房,继续品阅昨夜里未看完的书籍。
午膳前后,庞世薇身边的柳珠来松柏院送了一碟子糕点,诗书与五经两人不敢叨扰专心致志的薛怀,便只得把这一碟子棘手的糕点送去了瑛瑛那儿。
瑛瑛本是不知晓庞世薇的身份,后在秦嬷嬷的有意吐露下,才明白了她与薛怀之间的关系。
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兄妹。
成婚第二日便眼巴巴地送了一碟子糕点来,可见是对薛怀一往情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