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庭前庭后金桂飘香,初升的曦阳撕开了浓重的夜雾。
薛怀仍是在寅时四刻起了身,与从前独来独往的孑然不同,瑛瑛比他还要早两刻醒神,只披了件单衫便去小厨房给薛怀煮了碗热气腾腾的清汤虾皮面。
浇头只是些爽口的腌菜。
薛怀本是没有用早膳的习惯,可抬眼瞧见瑛瑛红肿无比的杏眸,便只得耐下性子将这碗清汤虾皮面吃下了肚子。
临行前,因见瑛瑛疲累之余还要佯装出一副精气神饱满的模样,他便忍不住叹了一句“你实在不必这般早起。”
瑛瑛却道“夫君记得按时吃午膳,我可让诗书和五经看着您呢。”
这话可把薛怀余下的赧然之语统统堵了回去,他忙时顾不上用膳已是常事,去岁还因此生了一场病。
薛老太太与庞氏也没少苦口婆心地劝诫他,薛怀明面上总是乖顺地应了下来,在翰林院忙碌时又将其抛之脑后。
“我知晓了。”薛怀郑重其事般地应了瑛瑛的话语,而后才与她辞别。
当日午膳时分,薛怀果不其然又为了赈灾银两不翼而飞的事百般悬心,根本顾不上用膳一事。
诗书和五经愁眉苦脸地坐在寮房里,虽不敢在薛怀入神时出身叨扰他,可转念想起晨起时夫人的叮嘱,便壮着胆子推门走了进去。
“世子爷。”诗书轻唤一声。
值房内只有薛怀一人还在伏案查阅卷宗,其余的庶吉士都觑着空躲了闲,诗书心里愈发不忿,只出声埋怨道“世子爷也该寻了空歇一歇才是,别的庶吉士早已不见了踪影,都把这一摞子事务压在您的肩膀之上。”
薛怀从如海般的卷宗里抬首,清拓的眸光里仿佛漾着逼人的戾光一般,霎那间便让诗书讷然地垂下了头,只敢盯着自己的足尖瞧。
他差点便忘了,忙于公务的世子爷与往日那个和煦温良的人可不一样。
只是夫人为了督促薛怀用膳,私下里可赏了他和五经一人好几锭银子。
便是瞧在银子的份上,他们也不能辱没了使命才是。
“世子爷,家里的夫人可还在挂念着您呢,您若是又忙得连用膳也顾不上,奴才和五经可没法向夫人交差。”诗书迫着压力说道。
薛怀听后果真忆起了晨起时瑛瑛殷切般的叮咛话语,瑛瑛平素胆怯知礼的仿佛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在薛怀跟前又是一味地做小伏低。
唯独事涉薛怀的身子,瑛瑛才会露出几分不容置喙的娇蛮气来。
昨夜晚膳前逼他吃下那碗鸡丝凉面是这样,晨起时监督他吃早膳也是这样。
且她与庞氏和薛老太太不同,她的关心仿佛一张巨大的天罗地网,在顷刻间就能网住薛怀心中所有的推辞与不愿。
他无法像搪塞母亲和祖母一样去搪塞瑛瑛。
为何如此,他自己也不明白。
良久,薛怀妥协般地搁下了手里的卷宗,对呆愣着站在他身前的诗书说
“把午膳拿来吧。”
日子风平浪静,除了归宁那一日瑛瑛受了徐若芝的一场气外,她在承恩侯府里万事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