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算计了许多,筹谋了许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旦她的细作身份败露,只有断了与她之间的关联,祝寻才能一直是身份尊贵的二皇子,而不是身负嫌疑的细作之子。
亲手缝制那些裙衫时,断绝与祝寻之间的关系时,已入穷巷的齐氏应都只代入了“母亲”这个身份。不是王妃,不是皇后,更不是细作。
祝寻或许会想到这些,也或许不会,但那是需要他自己去面对和正视的事情。祝隐洲不会多说。
他只是在这种时候,久违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想起她毒发身亡之前,曾看向他,朝他温柔地笑着,一如往常。
行至马车前时,祝隐洲已经敛回了心神。
瞥见不远处的近卫神色有异,踌躇着不敢上前,祝隐洲蹙了蹙眉。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那名近卫浑身一僵以前和太子妃有关的事,他们都是先向断云汇报,再由断云转告太子殿下。但今日殿下进宫,将断云留在了太子妃身边。
近卫只得硬着头皮快步上前,禀报道“殿下,今日有一队人从江府抬了很多箱匣去沈府,那些箱子上都系着红色的绸缎。据领头的那人说,他们是要替江首辅去沈家提亲。”
近卫不敢抬头,却敏锐地察觉了眼前的太子殿下周身气势骤沉,看向他的视线也添了几分阴郁。
但他不敢停,只能继续道“城中疯传,称是太子妃已经与江首辅互通了心意,同意嫁与他为妻,江首辅才会命人去沈府提亲。”
祝隐洲安静地垂着眸子,似是正耐心地听着近卫一一禀报。
近卫将今日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说完后,祝隐洲淡声问“她在何处”
“回殿下,太子妃此时正在西市。”
近卫自然不会觉得殿下话里指向不明的人会是在问江首辅。
“命人把江府围起来。”祝隐洲语气漠然地吩咐近处的太子亲兵。
“没有孤的命令,江既白不能走出江府一
步。”
“遵命”太子亲兵肃声应下。
那名近卫以为殿下接下来应会让自己驾着马车往西市去,但他还没来得及走近马车,便见殿下已经翻身骑上了不远处的一匹骏马,径直打马离开了。
这段时日,因为殿下还在养伤,太子妃不让他骑马,只让断云每日安排马车供殿下出行。看起来殿下似乎适应良好,当真一次都没有再骑马。
但看这会儿殿下策马疾驰离开时的背影和刚下的命令,近卫暗自猜测着,殿下此时的情绪应不似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平静。
冬日里寒冷锋利的风迎面向祝隐洲袭来,似是想要将他的心魂生生撕裂扯碎。祝隐洲握着缰绳的手攥得很紧,手背上青筋鼓起,仿佛昭示着他紧绷得几乎断裂的心弦。
听见近卫说江既白派了人去沈家提亲时,祝隐洲当即便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古怪,能迅速传遍全城也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他仍然压抑不住地因此而觉得慌乱。
祝隐洲还记得沈晗霜和江既白之间那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他不知道他们相识于何时,何地,何种情景。对于他们之间的一切,祝隐洲几乎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即便沈晗霜和江既白这些年来并无太多来往,甚至连见面的次数都绝不算多,可他们相处时的氛围总是融洽而舒适的。
他们之间从没有争执与矛盾,有的只是信任与那些看似淡如水却也满含真挚的东西。所以像是在为女学编写书册这样重要的事上,沈晗霜除了家人之外,便唯独只再找了江既白帮忙。
整颗心都挂在沈晗霜身上,祝隐洲如何会察觉不到江既白对沈晗霜的心思,又怎么会看不出沈晗霜对江既白的欣赏
而且江既白从未让沈晗霜失望过,也从未忽略过她,伤害过她。他们之间曾经存在过的东西,全都是明亮的,诚挚的,摆得上台面的。
祝隐洲曾经做错过的事情,江既白一件都没有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