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来他写歌再也没有遇到过瓶颈。
钟意之前脚刚走,铁门关上的声音还残留在客厅里。直到这点痕迹消失,钟妈妈也还是静静地望着那扇铁门,心想,她的儿子真的很好。
她很想陪她的儿子继续走下去,可是今天的所有一切都在告诉她,她只能到这里了。
她坐在沙发上,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几个号码。打完电话其实才过去几分钟,她抬头看了一下钟表,想去碰近在咫尺的相簿,任何一本也好
但手机从她手里滑落,她什么都拿不住了。
钟意之拎着购物袋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的铁门是完全敞开的,门前坐着个人。那时候的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走到门前才舒了口气,因为那人他是认识的,是隔壁的租户。
他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放,赶紧问“姐姐,我妈妈是不是突然严重了”说着他还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不应该出去,万一妈妈没来得及向邻居求助,后果该有多严重。
隔壁租户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女孩子抬起头,眼眶有点红,盯着面前已经的少年看了几秒钟。
“阿姨她”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男孩说话,据她所知,这对母子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阿姨她”
钟意之怔怔地看着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手指不由一松。
购物袋掉在了地上,里头的东西碎了一地。
钟意之很小就是医院的常客,因为钟妈妈总是生病,她好像把所有的健康都给了自己的儿子。前往医院的路已经很熟稔,钟意之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红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才离开一个小时,为什么一切就翻天覆地了
钟妈妈提前安排好了,在感觉自己大限来临之前打了救护车电话,并且拜托邻居给救护人员开门。或许到那时候她还存着一线奢望,希望医生能救救自己。但医生也有回天乏术的时候,更何况是在路上就停了呼吸,而且钟妈妈是肺癌晚期。
她瞒了所有人,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不容易好的慢性病,包括她的儿子。钟意之身上的负担已经像一座小山,钟妈妈根本不忍心再在这座山上添砖加瓦。
结了账,浑浑噩噩地下了车,钟意之站在医院门前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他看着医院门口的人来人往,本能地想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角落里去。但深秋的杭州风太冷,他那早就麻木的神经逐渐被吹醒。
除了他之外,现在还有谁能处理妈妈的身后事邻居吗难道他现在就不照顾妈妈了吗
这句话仿佛签下了一纸合同,将他这时候的悲伤分期到余生,让他得以在此刻恢复行动。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地将拳头攥紧,迈开步伐走进医院,开始试着处理丧事。每个工作人员在知道他是给自己的妈妈办后事时,眼里多少都会带点异样的情绪,那叫同情。
钟意之没什么反应,哪怕那每一点同情都是一把刀,反反复复地挖着他的伤口,但他还是做得很好。火化之后是葬礼,钟意之看着那小小的骨灰盒一点点被石砖掩盖,忽然想起其实钟妈妈早就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大概只有七八十斤。
就算妈妈不变成骨灰盒,他也早就抱得动妈妈。
结束葬礼后,他终于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这还是他在钟妈妈走后第一次回家,他随手关上铁门,瘫在沙发上,很久以后才感觉到饥饿,反应过来自己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完全是处于机械的本能,他站起身,和以前一样系上围裙,从冰箱里随手拿了点东西,打开厨房的门。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钟意之洗了菜,掰断黄瓜的秧苗想扔到垃圾桶里,只低头看了一眼,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