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京城比观婳想得要热闹。
大雪遮盖了沿路的脏污,街道难得整洁,沿街有卖糖葫芦的、摆吃食摊儿的,表演杂耍的,还有成群的江湖客,聚在茶馆镖局门口高谈阔论。
观婳坐在鼎丰楼的大堂,面前摆了一壶香茶,一碟卤牛肉,一份烧饼,还有一碗料多味足的咸豆花。
大堂里有十来张桌子,眼下已被占了大半。观婳舀一勺豆花,夹一片牛肉,啃一口烧饼,嘴上吃得认真,支起的耳朵也在仔细听着江湖人的闲话。
“林仙儿,唉,也是个奇女子,不过她放出那样的风声,不是擎等着梅花盗上门”
“嘿,您老兄可用不着担心兴云庄里聚了无数英雄好汉,听说昔日的小李飞刀也来了”
“说是这么说,可不过十来天,不是已死了一个,伤了两人”
“梅花盗妖着呢,噤声噤声,可别惹到不该惹的人”
观婳默默听了一刻钟,鼎丰楼外又走进来一个白发苍苍,手里拿着杆旱烟的蓝袄老人。他身后跟着一个娇俏可人、生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女孩儿。女孩儿不过二八年华,两条黑亮的大辫子打在脑后,穿了件不薄不厚的杏色小袄,配着鲜亮的水红长裙,神色灵动,顾盼生辉,叫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孙老儿,今日又打算说哪一段书”有熟客认出爷孙二人,高声招呼着,又叫小二给两人端茶倒酒。
那老头子顺势坐下,笑呵呵地招呼孙女用热茶暖手。那女孩儿落落大方地谢过熟客的茶,一欠身,一拱手,再清一清嗓子,声音脆生生如黄鹂啼谷“说客江湖漫自夸,收今贩古是生涯。但我爷爷今日不讲古,也不谈那风花雪月的逸事,只说这江湖中最轰动的消息,武林中最有趣的大事,保证又新鲜,又紧张。”
有人拊掌笑道“妙极孙老儿,你快说吧说得大家都得了趣,也好赚几个酒钱”
说书老人呵呵一笑,抚了抚须,又抽了口旱烟,才慢吞吞地道“各位可听过游龙生这名字”
辫子姑娘接道“当然听说过,不就是那位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前第一剑客天山雪鹰子的高徒吗”
老人道“不错正是此人。”
辫子姑娘道“听说这游龙生对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倾心无比,此刻正做客兴云庄,与各路豪杰共议抓捕桃花大盗一事哩”
老人喷出一口烟,道“你相不相信,他就要死了”
离二人不远的青衣女子神色淡淡,接过话茬“不是还有位仗义疏财,大名鼎鼎的小李探花在兴云庄么他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在自己之前”
辫子姑娘“霍”地转头,待到看清开口何人,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就算他在兴云庄,也和死差不多了哀莫大于心死,实在可怜。”
那青衣女子不耐道“所以游龙生究竟为什么会死”
老人长叹摇头“他要为家传的那柄蜚景短剑而死此剑锋利至极,水火不侵,为百年前藏剑山庄家主所得,藏于密室之中,经久不见天日。如今却被游少庄主转手赠人,实在不智”
观婳神色一动,扬声问“剑乃死物,又已赠人,还会回头噬主不成”
老人面色发沉,答道“不错,此剑会噬主有传言说,那蜚景剑里藏着亿万万种谁也不知道、谁也想象不出的恐怖魔性里面藏着前朝末年死人眼眶子里的黑影,只要瞧上一眼,就会永远活在炼狱般凄惨绝望的疯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