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浴池后,我在池边侧坐着,静静摸着他的后背。
浴池热雾几许,熏红了我的眼。
良久,我问“以身试毒,是如何试的”
宫远徵乖顺回答“以她毒血,刺我伤口。从而感受身体反应,经脉行进,然后解毒。”
浴池静了许久。
“阿徵,”我声音有些哑“你身上有十九道伤疤。加之你手上,还有不计其数的细微伤口,我不止一次地数过。”
我细细抚过他后肩的一处疤痕,约寸长,当是短刃造成。
“我懂时局,知筹谋。却依然担心你的安危,担心你疼不疼。”
“可我又无法劝阻你。他们都是你的手足骨亲,再有下次,你依然会挺身而出。”
“我只想着,我回来了,若出事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解毒,或许是不是就可以让你少受些伤。”
宫远徵转过身来,擦去我不知何时掉下的泪,轻轻抵着我的额头,眼睛半垂着说“我晓得的,不会再让你担心我。”
宫远徵想,原来他的一生里,那些理所当然的付出,习以为常的细枝末节,真的会有一人一点一滴记在心中,时时反咀,为他夙夜难眠。
第二日一早,刚吃过早膳,哨塔的侍卫便来禀报说角公子快到了,我们便先行一步去了宫门口等着。
秋末寒意渐重。
远远的,我便看到宫尚角一手牵着饺子,一手揽着上官浅登岸走了过来。
他离开了约莫五个月,人却像开心了许多,眉间眼角都存着温和笑意。
上官浅比起我上回见她时,面嫩颊粉,气色好了许多,当是吃了药,好好调理了一番。
她看见了我们,微微上前,目光停在了金繁身上。敛了下眼睛,沉吟开口“金护卫,当初刺伤你”
金繁打断“我当初也没对你手下留情,无需在这互相道歉。从前你我各为其主,如今,却是一家人了。”他看着宫紫商一眼,随即笑着说“欢迎你回来。”
“另外,你该叫我姐夫。”
一阵善意的笑声,舒缓了上官浅的紧张心绪。
我适时开口“一路奔波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饺子来,小叔叔给你备了糖丸,你定爱吃。”
说完拉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宫远徵,示意他将糖盒递给第一次见到的小侄女。
宫远徵有些忸怩地走上前,半蹲着摸了摸饺子的头,将手中紧攥了一路的礼物给了出去。
饺子依然很活泼,高高兴兴收了下来,甜甜道谢“谢谢小叔叔,谢谢小婶婶。”
宫远徵也笑了,直起身子说“哥嫂嫂,回家吧。”
八月廿三,大吉,宜嫁娶。
角宫和徵宫同时大婚,忙坏了所有人。
宫门内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绸条宫灯挂满了廊外檐角。艳色绒毯从宫门大门起始,一直铺到了长老院门口,一眼望不到边。侍卫侍女们各自在手腕边绑着红条,以示主家大喜。
云为衫撑着大肚子和宫紫商一起打理着主婚堂长老院一切事宜,宫子羽和金繁忙着核对一应对外的事务安排。
所有人忙得热火朝天,唯我和上官浅闲坐在一块等着喜娘梳妆。
我侧耳听了听门口的喧哗声,回过身时,刚好看到上官浅换完了喜服。
她的喜服是宫尚角多年前准备好的,红色婚服上以金线绣的胭粉杜鹃为底案,走线缝隙中缀满了米粒大小、颗颗饱满的深海珍珠,看上去贵重又精致。
我支着头,想起来多年前见到的那身粉色衣裙,若有所指“嫂嫂啊,你夫君的喜好真是经年未改啊。”
上官浅打量已经换好喜服的我,无奈笑笑“弟妹啊,我缀珍珠,你缀银铃,起码喜娘不会牵错我们。”
谁也别说谁。
我们正嬉笑聊天时,小侍女推门而入,捧着两碟糕点,在我身侧行礼“角公子和徵公子担心二位夫人今日辛劳,命我送来点心,并劝夫人们多吃些,晚宴还要很久,别饿坏身子。”
我问“二位公子呢”
小侍女答“在前厅等着呢,待夫人梳好妆,便可以一同去长老院拜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