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谁不知道朱家家道中落。朱钰的父亲朱远航本掌管一个物流集团。集团连年亏损直至破产,加之投资失败,大笔债务压在朱远航头上。朱远航终是被压垮,缠绵病榻。
庄美华是朱钰的母亲,曾担任釉海拍卖公司副总经理。结婚后她便辞去职位,专心辅佐丈夫事业。这些年庄美华既要陪伴床头,又要四处奔走已求解决债务之法,早已顾不上职场。不过釉海是庄美华娘家人开的公司,多少要给她几分面子。不久前庄美华尽数变卖手中釉海股份,四处走动,总算将大朱钰二岁的哥哥朱镇宇塞进釉海。
不同于空降客户总监岗的朱镇宇,24岁的朱钰在釉海公司已经干了三年。父母并未给予她助力,当初她进拍卖行纯粹是靠个人意愿以及实力。她目前的职位是拍卖师,没有拍卖的时候,她干的活又多又杂。比如现在,公司的人都走光了,就她加班还要出来应付愤怒的客户。朱镇宇是总监,相比之下自由很多。以维系客户关系为由,他可以全国各地的跑,总是见不着人影。
父母皆失势,朱钰年纪小,公司里但凡势力点的人都不会给她好脸色。眼前这位林老板更是典型中的典型。知道朱家情况,于是越发肆无忌惮。
趁人之危大概是人之常情。朱钰家是在她读大三那年破产的,类似的事她已经习以为常。
朱钰快速眨了下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又迅速满上笑意。女孩子轻轻柔柔的嗓音响起“林老板,法院不会判你赢的呢。”
林老板闻言猛地顿住脚步,回头冷冷向朱钰瞥来。
朱钰眼神清澈无辜,一张瓷白的脸像是在发光“我国拍卖法规定,拍卖机构禁止在自己组织的拍卖活动中进行自买行为。所以无论是口头约定,还是纸面协议,让我司收购您的拍品,都是不可能的呢。”
林老板万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似娇生惯养的黄毛丫头能那么顺溜地将法律条款搬出来,一时张口结舌。
朱钰低头抚了抚布满咖啡渍的旗袍“林老板,我确实不太会做人。但家中长辈认识几位擅长处理拍卖纠纷的律师。一旦走起法律流程,林老板,浪费的时间可就不止这些了。”说完,她抬眸,笑着露出细白牙齿。
林老板上下扫视一番朱钰,眼中终究多了几分谨慎。“尽快把东西送回来。要是路上碰坏了,可都是你们的责任”林老板大声警告,但声音里的气势明显不像刚才那样足了。
朱钰笑着说没问题,然后让顾雪送林老板离开。
林老板走后
,朱钰长长吐出一口气。纵然这种场面不是第一次见,但她背上的汗水还是浸透了旗袍,像是打了一场费劲的仗。
她走进卫生间洗脸,然后用沾水的毛巾细细擦拭旗袍上的污渍。细眉不由自主地蹙起,这件旗袍送去干洗,要花上好几十呢。
“小钰姐,我来吧。”顾雪回来,立刻从朱钰手中抢过毛巾。顾雪和朱钰同属于釉海艺术品部门。部门老将手下人多,顾不上实习生,顾雪自打进公司后,都是朱钰在带她。两人经常一起加班干杂活,难免会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再擦也就这样了,你先回去吧。”朱钰见咖啡渍淡得差不多了,便开口这样对顾雪说。顾雪迟疑了下说好,再晚一点,她要赶不上回家的公交车。
朱钰泡了杯茶,重新回到空荡荡的工作区,检阅邮箱里的邮件。釉海企业邮箱由人事部管理,这个邮箱每天都会被各种寻求估价的邮件塞满。不少民间藏家会发自己藏品的照片过来问价。他们可能也不是真的想卖,就是想来问问市场行情。回了邮件后,大部分都没了音信。这些邮件会被人事部转给朱钰。回邮件,是朱钰的日常任务之一。
朱钰快速回复了几封能轻易辨出真伪,容易估价的邮件,然后把剩下的转给同部门的鉴定专家。手头事情处理差不多了,朱钰揉一揉发僵的脖子,转头看向窗外深沉夜色。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一阵急促铃声。
打电话来的人是张凌,朱镇宇的助理。朱钰接了电话,就听张凌急急忙忙地喊“朱钰”
“张助理,怎么了”
“朱总监喝多了,打滚撒泼,还吐了一身。我拉不动他,你要不过来看看。”张凌的声音中满是着急迫。
“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才回江城,现在在悦竹。”
悦竹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夜店,距离腾龙大酒店挺近。釉海经常租用腾龙的宴会厅举办拍卖会。拍卖会结束,釉海客户部组局请各位竞买人去悦竹消遣,已是一套不成文的规矩。朱镇宇对那应当十分熟悉,但朱钰还从未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