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色看起来淡淡的,实则微微一沉,陆象行负手朝里离去,丢下棠棣料理蛮蛮,不再理会她的撒泼。
寒风勾着衣摆,也绊了陆将军的腿脚,习武之人稳如泰山的下盘好像于此时被抛到了三山之外,陆将军那步子走得快而踉跄,好像稍慢一些就要跌倒。
蛮蛮还坐在冰冷的地面,棠棣走了过来,向蛮蛮伸出了一只手,微微笑道“夫人,地面凉,不利于您的胎。请起。”
蛮蛮讨厌和棠棣周旋,也不知道为什么,棠棣看起来一派和气,但莫名给她一种极强的距离感。
倒不愧是太后跟前出来的人物。
她在小苹的搀扶下,自己利索地爬了起来,捂住肚子,嘤嘤哼哼两声往里走。
棠棣缓笑,对身旁的人道“送秋,把大夫请来。夫人说她有孕了,万万摔不得。”
都是府上的下人,而棠棣却有着调动其余所有下人的能力,她俨然是这座镇国将军府邸的女管家。
送秋垂落眸子,根本不敢与棠棣对视“是。”
陆象行被蛮蛮气得不轻,回到后院之中,望见那一排兵器架上的长戟,使气拍了过去。
这宛如黑熊掌般的一掌过去,一排兵器架应声倒地,怦然之声过后,木桩四分五裂。
陆象行迅速扭头,看向自己的紧闭的书房。
昨夜里,他打翻了尾云公主送来的药酒,那个公主惊慌害怕地逃走,那么她又是如何敢故技重施的
即便她贼心不死,但一样的招数用两遍,就不怕再次露馅,而他盛怒之下真的要了她的命么
后者对他用的药,更是让他毫无防备。
并不像是那个脑子不灵光的尾云公主的手笔。
陆象行皱了眉,来到书房门前,一脚踹开。
地面散落的器皿已经被收走了,地面也重新水洗了一遍,早已不闻任何气息。
陆象行叫来当值的部曲陆修,长眉微掀“谁让打扫的这里”
陆修回话道今一早,棠棣娘子带着人来,把家主的书房重新打扫了一遍。”
陆象行几乎还没听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我昨夜不是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我的书房么”
陆修的舌尖抵住上颚,迟疑少晌,抱剑跪了下来“家主恕罪。棠棣娘子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女官,小人无能。”
书房中一时没了任何声音。
沉默了良久。
陆象行闭了闭眼,攥紧的拳,一点点松开。
“我知道了。”
他摆了摆手。
“你下去。”
陆修恐家主还有别的吩咐,想要再等待少顷,陆象行已经极不耐烦“出去。”
陆修这才将头点地,起身抱剑出去了。
死寂的书房。
昨夜里书案上点的熏香,也已撤走,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陆象行的眼睛盯着昨夜里打翻了药酒的地面,此刻空空落落,擦得锃亮,不见一缕昨夜的痕迹。
他还记得,昨夜里将那个尾云公主压在身下,质问她给他下了何药,解药在哪里时,她惊讶迷茫的眼神。
他以为这个尾云公主最擅长骗人,可实际不是。
是他冤枉了她。
陆象行忽然感到凉风吹得头作痛。
正当这时院里传来哗然动静,陆象行步出房门,只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个身背药箱,步履蹒跚的老者,穿过了月洞门,往里院寝屋那厢去了。
老者花白的胡须扬在漂浮着碎霰的空气里,有一股浓郁的药香。
陆象行眼一低,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头骤然升起
万一,真是有孕了呢
万一,那个尾云公主,真的怀上了他的孩子,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