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确定。”周淮在满屋子找趁手的工具,声音传来的方位不统一,“我那天跟你说的她那个同桌就是时序。虽说朋友妻不可欺,但不管是没能在一起还是已经分手,应该都不包括在其中吧。你要是真喜欢,就去。你这铁树男开花的性格,动一次心不容易。大不了时序要揍你的时候,我在旁边不拉偏架。”
周淮半真半假地说着,试探沈译驰的想法。
周淮认识沈译驰久,知道他一向喜欢刺激,爱冒险。大胆。道德感这个东西,见仁见智,周淮自我接受的阈值高,因此从不觉得他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就是事情有点难办。方时序的性子轴,爱钻牛角尖,说话做事冲,否则高一时早已金盆洗手不想在校园里起冲突的周淮不会看他不顺眼结梁子,当时真的是因为很小一件事,周淮跟女生打闹时,女生手肘不小心撞倒了方时序的水瓶,掉地上摔裂了,女生道歉并愿意赔偿,但方时序态度很差。周淮因为家里的事气不顺,出头顶了他几句,两人谁也不服谁才约了架。
高三这个节骨眼,沈译驰不想没事找事,很明确地表态“谈不了,不到一百天就高考了。”
“那高考后呢”周淮问。
沈译驰保持着靠在椅子上的姿势,偏头,很是无语地用余光瞥他“没完了是吧。你非要我说喜欢,等着看热闹”
周淮哈哈笑着,从角落里拎出个棒球棍,在掌心掂了掂,觉得勉强趁手,转身时瞥见沙发边那个丢这里好几天没人动过的手提袋。
这袋衣服似乎是沈译驰的,但他不是东西乱搁不整理的人,周淮一时有些拿不准,勾着袋子翻了翻里面的衣服。
确实不是自己的。
“你还有这个颜色的衣服呢。”周淮觉得几件衣服设计感不错,感兴趣地展开其中一件看,是沈译驰常穿的深色系没错,可条纹设计中加了亮色设计,新买的,吊牌还没摘,哦他记起来了,这是那晚卢悦转交的衣服,“黑白、玫红色的条纹针织毛衣。别说,你妈眼光真挺好,但这更像是我会穿的风格吧。”
沈译驰低嗯了声,认同周淮每一句判断,唐湘汶眼光是好,挑的衣服多适合她认知的拈花惹草的人设。
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是为什么关系僵硬的似乎从沈译驰很小时,就注定了。
是小学的沈译驰用编程技术设计的那款在信奥赛中获特奖的“虚拟家人”程序,无意挑衅了父母的权威。
还是更早,早在记忆逐渐模糊的年龄段,当大人做了一件什么错事要用小孩子作挡箭牌时,小沈译驰当着一众亲戚的面耿直天真地反驳“妈妈我已经会说话了,你不要再冤枉我。”
颜面受损的大人便开始草率地认定沈译驰情商低、冷血、有被害妄想症。先天的智力优势使他优秀卓群,父母的偏见随之疯长,成了捆绑折磨他的枷锁。
当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似乎学会了如何做一对合格的父母,也试图跟沈译驰修复关系。可一时难以消弭的陈年旧疾,如随时会喷薄的火山,伴随在每一次示好和关心中。
人一旦站到错误的路上,真的只会越走越偏吗沈译驰看不到答案。
周淮后知后觉说了不该说的,把衣服叠好收回袋子里,及时找补道“你也不用太为家里的关系为难。等上大学、工作,然后成家,留在宿营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你爸的产业在省内,你妈在歌剧团晋升渠道很清晰,轻易不能挪窝。珍惜现在吧。等高中毕业你就是彻头彻尾的成年人,再闹脾气就不体面了。随着时间流逝,大家会理解彼此的。”
“但愿吧。”
周淮拎着棒球棍出门,出租屋一下安静下来。
沈译驰又坐了会,点开手机确认外卖送达的时间,起身进卫生间冲澡。
公寓门被敲响时,沈译驰伸手拽开浴室的门,镜面上薄薄的雾气很快散开,映出少年人初具规模的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