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丛隶用了极大的努力才控制住没有再跟着于万。
离开医院的每一步都是沉重的,身体像瘾君子一样贪得无厌,抓心挠肺地想继续用卑劣的方式满足自己的私欲。
一如九年前,把在军校学到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潜伏,跟踪,窥视。
真的是她
九年里找过无数个地方寻觅无果的人,无数次在梦中出现又在醒来后让他心里发空的人,就这样突然在同一个星区出现了
三天了,从在调查监控里看到她开始,裴丛隶的精神始终游移在幻想和真实之间。
他回到住处后细致的把小蛋糕吃完,连沾在盒子上的残渣都不放过,用塑料勺一点一点刮干净。
他今晚得到了一杯甜牛奶和一块小蛋糕,裴丛隶激动不已,但又清醒地知道,他之所以得到这些不是因为他哪里与众不同。
而是她人好,一直很好,对谁都好。
哪怕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都会发散善意,眼睛里永远含着坦荡和煦的温柔。
水流声响起。
装小蛋糕的盒子干净得像被猫舌头舔过,水流冲洗前和冲洗后几乎找不到区别。
裴丛隶拿着洗干净的盒子推开一道门。
门内的房间堆满了图像,墙上,桌子上,数量之多让人眼花缭乱。
图像风格也迥然不同,有的是笔力稚嫩的速写,画得不说歪七扭八也好不到哪去,只能勉强看出是个长发的女人,往里走笔力逐渐熟练,眉眼,唇形,发丝曲线,面部轮廓,作画手法依旧业余,但难掩画上的人五官精致惑人,尤其一双墨蓝色的瞳仁漂亮得移不开眼。
房间最里面的桌子上叠放着六幅新图,b5纸大小,还未安装画框。
这六张最特别,因为不是速写画,是实拍,严格说是监控视频里的截图。
夜晚下的监控颜色不准,背景在研究所院门外,她闲庭若步往前走,左手随性地抛着车钥匙,路灯暖黄的光晕罩住她乌黑的长发,静谧,闲适,美好的如梦似幻。
裴丛隶把写好日期的便签纸贴在蛋糕盒上收起来,踱步到墙边,面对一张泛黄的速写凝视许久。
现在的她和九年前几乎没有变化,身形样貌依旧,只是戴了副眼镜,简约的半框款式,戴在她脸上看起来比从前多了份从容沉稳。
原来她是医生。
裴丛隶不禁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
九年前他在军校的实战考试,考核地在荒星区,所有考生团队作战,他在小组完成考核准备返回校区时和队友闹翻了。
原因是他们三番四次嘲讽他是哑巴,故意弄坏他的作战服,说第一名算个屁,哑巴不可能分化成aha,他会分化成beta或oga然后被他们按在地上操得光掉眼泪出不了声。
于是裴丛隶用拳头让他们先哭了一顿。
第二天返回途中,他的飞行器被人动了手脚,在空间跳跃时程序故障误入了其他星区。
飞行器急速下落,成像采集功能已经完全报废,他在驾驶舱里看不到外界,血红的示警灯昭示着危险,耳边不断响起刺耳的警报。
幸运的是,在长达数分钟的颠簸后,飞行器损害严重自动开启逃生装置,他被弹了出去。
不幸的是,降落的位置是深不可测的湖,作战衣内置的设备增加了二十多公斤重量,在水下非常不利。
他睁不开眼睛,水流从口鼻往肺里灌,直到最后一点空气被挤压干净,大脑迷迷糊糊地进入一片纯白,最后连同手脚彻底丧失身体控制权。
他以为会死在那。
刚成年,还未分化,死在漆黑冰冷的水底,等作战服在日久天长中被水泡烂,尸骨被鱼虾啃噬干净,从此彻底在世界上消失。
他没想到还能再呼吸到空气。
“喂,醒一醒。”
有双手按在胸腔有规律地下压,他吐出一大口水,接着感觉下巴被抬着扬起,鼻子被捏住,有两片柔软的东西包住他的唇,很快速地渡了口空气进来。
一口口氧气入肺,他缓缓睁开眼。
他永远忘不了她当时的样子。
湿哒哒的长裙包裹着身躯,长发滴水,皮肤冷白,如同古文明传说里惑人心智的妖,墨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冰凉的手指从他下唇擦过“水吐干净了”
裴丛隶只觉一股电流从尾椎出发,沿着脊柱窜进了他的脑子,再从脑子里变成岩浆往下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