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些人尸体堆在府衙门口,还活着的就让他们跪着。”
“是。”
第二日一早,府衙门前堆叠的上百具尸首令无数人驻足观望。
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身上也都有伤,却无人包扎,重伤者血流满地,哀嚎求饶,触目惊心。
在百姓的观望之下,这些人和尸首被推上车,拉到了城边校场。
寒雪飘落,被引来此地的数千百姓和集结在此的数千将士都看着这些人。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一名女子缓步走上高台。
“各位父老、诸位将士,我姓孟,名月池,得知府言大人信重,在他离城北上攻打卢龙之时,暂理城中、军中内外事务。”
军中之人早知这位孟娘子,城中不少百姓却不知道原来现在府衙里的老爷竟然是位年轻娘子。
在一片细碎的声音中,孟月池说
“一月之前,卫州贵相城被叛军破,叛军入城劫掠,仅留城中数百青壮押解粮草辎重,女子尽数被掳掠,余下老幼则被砍杀殆尽,贵相城距离原平不过二百里之遥,此事不少人都知道。”
她的语气很平和,却像是一把带了血的刀,让人们安静了下来。
人们不再议论纷纷,而是一起抬头看向这位穿着干净面无脂粉的女子。
“诸位与我一同守城至今已近两月,也见识过了叛军的凶残可怕,原平城外,尸横遍野,我等却还能在城中温饱,所依仗的,就是各位的护城之心。”
“家国大义之言,我不必细说,只说近处这些事,叛军离开青州,青州百姓穷苦无路,叛军从兖州调兵向西,兖州城里连会走的都不剩了,十几万大军,他们要粮草,要金银,要烧杀掳掠以逞凶狠,若是我等不能同心协力,今日的青州、兖州、贵相城就是明日的原平城此城我们是为谁而守不过是为了我们自己的一条生路罢了。”
“知府言大人带人北上卢龙,一月便回,若是此战能胜,原平城附近便无可令叛军大军驻扎筹粮之地,如此,我们的原平城才能守住,大家的这一条生路才能守住。”
白净瘦削的女子说话时候并不慷慨激昂,却令人格外信服,人们看着她,渐渐觉得心中有了些热意。
是了,他们现在做的,不过是不想死罢了。
不想死,要活,就得守住了原平城
谁能带他们守住原平城,谁就是能救了他们的最好之人
孟月池走到了被捆成一团的傅寿面前,继续说道
“我来原平城的时候,孤身而来,来日离开此地,也清白坦荡,不带一粒粮食,一块金银。不是因为我是个多么高洁清廉之人,只是因为我深知求生一路有多难,我所做之事,抵不过众位保卫一家老小、以性命搏生路的胆量。”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傅寿奋力抬头,想要看向孟月池,却只能看见雪花从她的裙角前面飘落。
“可有些人,就将各位的性命当成了可以投靠叛军的投名状,想要劫掠府库,想要杀死这城中守卫,各位,这样的人,可能留他性命否”
“不能”
激愤之情渐渐连成一片,有人干脆捡起地上的碎石砸向校场前跪着的一干人等。
孟月池看向刘嬷嬷,刘嬷嬷无声一叹,将一把宽刃大刀递给了她。
握紧刀柄,孟月池深吸一口气,在朔北辛苦锻炼而得的力气聚于此时。
手起,刀落,人头滚地。
百姓们安静了下来。
傅寿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孟月池跨过他的血,走到了另一人的身后。
这一日,她连砍了十颗人头,面不改色。
“各位都是勇武雄健之士,想来,比我更有杀人之力,今日我能连砍了十个作乱之人的头,明日,各位也定能以一当十,斩敌酋如吹灰。”
白色的裘衣,青色的裙摆,素白的手,乃至于脸上都带着血。
柳生尘看着那女子,却还觉得她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