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凌的呼吸很轻,依然很有韵律,显然还没入睡。
“乖囡。”他的声音从夜里响起,把沈遥凌吓了一跳。
他清晰感觉到身旁的人肩膀一紧。
“怎么”
他斟酌“我有话想同你说。”
“你也睡不着”沈遥凌新奇,她还从没看见过宁澹为了睡眠而苦恼。
今天熄灯太早,她也还很有精神,干脆翻身趴在枕上,侧着脸和宁澹说悄悄话。
“我问你,乌龟在路上被一只河虾撞翻了,很生气,骂了河虾一顿,但是他们俩不仅没有吵起来,还更亲近了,为什么”
宁澹沉默。
他在想,那是多大一只河虾,可以把乌龟撞翻
他指出不对劲,沈遥凌却摆摆手道“你怎么知道这世上每一只河虾长什么样子说不定,也有力大无穷的河虾嘛”
他忍让了。
想了想,说“为什么”
沈遥凌眯眯笑道“因为乌龟说,你瞎呀河虾说,哎呀,你认识我,是熟人啊得罪得罪。于是,就和好啦”
他再次沉默。
宁澹还在琢磨着虾和乌龟,沈遥凌又说“前几日,吃的那个饺子,你还记得吗若青说,那叫黄虾蛟,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吃出来虾的味道呀,里面全是烧肉。你说,为什么烧肉馅的蒸包子,要叫黄虾蛟”
宁澹有些发愣。
他脑海中,虾还在和乌龟相亲相爱,互相搂在一起握手言和,转眼间,那只虾又变成了沈遥凌口中的一道菜,在他脑海中冒着热气。
他晃晃脑袋,干脆把虾的画面抹去。
黄虾蛟只是取了个这样的名,王府的一餐一食,都会有专人呈到宫里去,他的餐食一直很
固定,节俭朴素,少见荤腥。
而沈遥凌虽然脾胃很弱,却很爱肉食,于是找了折中的法子,改了食谱,但却取了跟从前差不多的名字,也不至于变化那么大,叫宫中猜疑。
这对他而言,其实是有好处,因为有了沈遥凌带来的变化之后,宁澹也很快察觉,他并不是不爱荤腥,只是从前习惯了府中的生活,没有提过其它的要求,他也从来不会耐着性子去感受食物的差别。
难怪这些日子以来,他感到自己胃口大开,仿佛每一顿饭,都比从前更香,也更有价值了。
不过,这些该是夜里谈论的事吗
宁澹的掌心捂了过去,垫在底下,暖着沈遥凌的肚子“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等会儿又该饿了。”
热热的大掌几乎罩着她的小腹,沈遥凌呼吸一紧,眼珠转了转,老实地闭上嘴。
总算轮到他开口,宁澹斟酌又斟酌。
“喻府的事,你是否还生气是我考虑不周到,那日的打算,应该提早和你说才是。”
沈遥凌原本还在胡思乱想,听到这句话,顿时兴致缺缺。
他的计划,和她提前说什么犯得着吗,何况,说了又能改变什么。
她也根本不计较这个呀。
沈遥凌又翻了回去,仰躺着,摇摇头。
“不生气不过,我看我以后还是不要再去喻府为好。”
她好不成熟,那日恐怕又闹了个笑话给人看。
宁澹默然半晌,应道“好。”
沈遥凌拉起被子边沿,遮住自己的脸。
“那么,还有什么别的事”
宁澹静了几息“不然,我和你讲讲宫中的事。”
他从最紧要的事讲起,提了几个名字,全是三公九卿,振聋发聩的大人物。
沈遥凌一个也不认得,听得晕头转向,况且,宁澹讲故事的水准实在有所欠缺,本来是些惊心动魄的大事,他平铺直叙之下,好似变成了要死记硬背的课文。
沈遥凌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勉强睁着眼睛,配合地看着他。
等到宁澹停下来,她心想,终于说够了,抬起手在宁澹眼皮上抹了抹“你困啦那就睡吧”
她话音落下,还没多久,眼皮已经盖上了,手还停在宁澹的脸颊上,人就已经睡倒了过去。
宁澹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也安静着,神思呆滞了几秒,胸腔沉沉地跳了几下。
轻轻的郁闷。
母亲说的,似乎也不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