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帕下执着秤杆探进来的那只手如冷玉一样苍白秀美,即使它还没有触碰到简青的脸颊,他依然能够感觉到,那片肌肤的温度应当是冷的。
像初晨的雾露,清洁又冷洌。
很快,当简青顺着对方的动作有些艰难的抬起眼睛时,却发觉四周的环境场景迅速变更,方才香火缭绕的祠堂不见了,变成了另外一幅景象
长生烛换成了上刻游龙戏凤图案的红烛,烛火温暖,正在黑暗中慢慢地跳跃着,照亮着这间喜房。
简青竟生出了一种错觉难道刚刚给他看那么多,千辛万苦带他来到祠堂,像是只是为了在已经消失的谢家族谱上,添上简青的名字似的。
简青暂时没敢看面前的谢关山是什么样子,转过身打量这间房间。
这是一间很具有时代气息的婚房,连大门都贴上了喜联,上挂着一只“蝙蝠”,两张红纸用似曾相识的笔迹写上了“喜结连理”和“百年好合”这样的字眼。古朴的雕花窗上张贴着大红喜字,取“木火通明”吉庆之意。
再往前令简青深感不妙的,则是一处婚床。
大红幔帐逶迤委地,双层罗纱悬在四角,随着风轻轻翻动时,便能让人隐约看得见里面大红色的枕头和被衾,上绣着鸳鸯戏水图。清风拂过,幽香阵阵,香袋下悬着的福果坠子轻轻晃荡,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果真是做足了排场。
这样的场景仅仅存在于简青曾经看过的为数不多的电视剧,他还想继续观察一下细节时,下颌骨却被两根冰冷的修长手指捏住,半是强迫着他转过头,目视着自己。
简青的视野被迫随着对方的动作转过,一寸寸向上抬高。
谢关山的穿着打扮很是讲究,祂穿着一身流云似的猩红长袍,绣着桃花暗纹的衣袂染着淡淡的桃花香气,应当是被香袋熏过一段时间的。
如他所想的那样,谢关山的腰间悬着雪亮的银饰,简青粗略的辨认出,那是一条蛇形的长带,越到尾尖便越加收窄,最后收束成一条银线,垂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越往上,简青看见的便越多。
祂的头发很长,在喜烛跳跃的明亮火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感。漆发如瀑,却没有束起来,而是随性的散在双肩。左耳悬着一枚蛇头耳坠,蛇眼是浓深的猩红,与祂的衣袖色泽相同。
而面部简青终于看到了谢关山的脸,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他竟看不清祂的脸。
谢关山仍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双目呆滞无神,嘴角夸张地向双耳处牵起,几乎要咧到耳朵根。
简青像是被这张近距离接触的面具吓到,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脚跟却撞到喜桌上放置的灯火和其他物件,光线被迫晃荡了两下。
捏着他下颌骨的两根手指终于放松了力道,收回手去。
谢关山立在他身前,微微垂着眸,听不出他声音中含着的情绪“怕我”
简青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选择十分机智地明哲保身“没、没怕”
他这句话其实撒了谎。这么晚了,他刚刚还差点死过一次,没休息一会儿就被迫拉到这里来,现在还得面对面和一张丑陋凶恶的面具进行对话简青感觉自己差一点儿又死过去了。
心脏砰砰直跳,却没有往日的刺痛感。简青安慰自己好在,嗓音是熟悉的,他能确定,身前的人或者说神,就是谢关山。
谢关山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像是能够穿透那张厚重的木制面具,抵达简青的眼。
不知过了多久,祂才绕过了简青,向他身后走去。
不知怎么的,简青明明不想回头,然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动作转了过去。
下一秒,简青再一次愣住了。
刚刚自己撞到的喜桌上,除却那两枚刻着游龙戏凤图案的喜烛,还有其他东西。
一盘模样精致的点心、两幅筷子,以及一套酒杯。
简青艰难地抬起眼睛,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那张婚床中,和谢关山对坐了下来。
简青“”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他顿感不妙,想要开口询问时,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谢关山却像是能够读出他的疑惑,微微垂眸笑着道“帐中夫妻左右坐,主馔设同牢盘,夫妻各饭三口,傧相夹侍者饲之。现下条件简陋,没有侍者,只能由我亲自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