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尚能做到冷静的,除了在屋内睡大觉的武婴外,就只有蒙遂了——虽然蒙遂脸上亦有诸般担忧,但比起向缭等人来,他的面色显然要好看许多。
因此向缭与乐进怀疑,今日之事,可能是那蒙仲‘蓄谋已久’的。
在旁围观的主人犹如此紧张,更何况是作为当事人的蒙仲呢?
别看蒙仲此刻竭尽全力试图摆出风轻云淡的表情,甚至还竭力想要那一丝淡淡笑容中加上几丝讥讽的意味在继续撩拨庄子的怒意,但始终被庄子闭口不言的审视着,这亦让他承受了莫大的心理压力。
『他会怎么做?是一脸愤怒拂袖而去,亦或是用那根拐杖来敲我的脑袋?』
看似冷静的蒙仲,心中忍不住胡思乱想,猜测着庄子有可能出现的反应。
至于用拐杖来敲他的脑袋,这可不是他乱想,毕竟在当代,长者有资格教训不尊敬自己的小辈——蒙虎就经常被他的祖父蒙羑用拐杖敲打脑门。
但有些出乎蒙仲意料的是,此后近十几息,庄子毫无异动,只是单纯审视着蒙仲。
『啊……庄子不愧是道家的圣贤啊,听到那句话竟然还仍忍住,闭口不言,这下该怎么办呢?』
蒙仲暗暗感觉有点头疼。
毕竟庄子不开口,他后续的话就不好接下去了——难不成他自言自语向庄子解释说出那句话的原因?这也太丢脸了。
然而蒙仲不知情的是,此刻庄子亦感到有些棘手。
正如蒙仲所判断的那样,鉴于他锲而不舍,一次又一次地向庄子请教,虽然庄子每回都无视了他,但次数一多,庄子心中自然也‘记住’了这个烦人的小子。
而今日,这个烦人的小子变本加厉,居然敢对他说「道家将亡、皆因庄周不树」这样的狂言——这小子咒道家亡有没有?直呼他名讳有没有?指责他‘不树’有没有?
实在可恶!
按照往常的路数,庄周得先问问那蒙仲为何得出那样的‘判断’,如果蒙仲毫无根据,只是信口开河,那么,他再教训此子——这才是合乎道理的,叫人心悦诚服。
但问题就在于,他无法开口。
难道真要为这小子破了自己持续近二十年的闭口戒?
仔细想想,庄周又觉得这事不太值得——他不觉得眼前那个叫做蒙仲的小子,值得他那样做。
更要紧的是,他不希望成为这个可恶小子成名的‘踏脚石’——一旦他此时开口,此子必定立刻名声大涨,日后世人提到小子就会联想到:这是一个让庄子都忍不住开口的人物!
是的,他庄周没有理由那样做。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难道他堂堂庄周,就这么跟一个半大小子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