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南燕三王子元穆目光环顾一圈,从谢拾身上扫过时,立刻被后者眉目间的冷意惊得一怔。他忽略没来由的感觉,语气依旧傲然,礼节上却并无差错“大燕此番当然是诚意十足,我王一心与齐皇永修盟好,使齐人免除战火。”
这般说着,他朝天子郑重一礼。
如此作态,似乎是顺着台阶下来了,不再挑事。众人方才松了口气,这位三王子却不肯善罢甘休,话锋一转,道“只是,本王听闻昔日大齐武风强盛,齐军讨平四方。南下以来,所见却大失所望。”
“昔日齐太祖何等英雄,本王替齐太祖叹息啊。原想一会大齐英杰,却不见半个好汉”
言下之意,他绝无国战之念。只叹大齐武风凋零,他连对手都找不到。被其羞辱的对象一下子从一国变成了武将群体。
他这装模作样的一叹,着实恶心到了众人。偏偏说话的口吻又仿佛真心实意替大齐着想,俨然一位“忠言逆耳”的良师益友。
一时百官尽皆怒目而视,当下便有不堪受辱的武将暴喝道“燕贼好胆”
他们目光中杀机大放,若非此时手无兵刃,又不得天子命令,只怕已拔剑而起。但看向三王子的目光却是要将他凌迟。
三王子元穆却是昂然立在当场,目光睥睨四方,挑衅意味十分浓重“怎么尔等不服哈哈,不服来战啊大好男儿,屈居文弱书生、黄口孺子之下,本王都替尔等羞愧今日之齐,比之前宋何如”
他大笑数声,言语简直杀人诛心。前宋文风鼎盛而武风孱弱,终灭于蛮夷之手,以前宋与大齐类比,与武官们而言简直是羞辱这是彻彻底底的看不起他们啊
被连番挑衅的武官们忍无可忍,纷纷出言请命“燕贼猖狂,臣请与之一战”
天子目光深沉如水。
他已然看出这位三王子打的算盘。
三王子元穆在北虏中都是声名赫赫的勇士,大齐纵然有人能与之相较,也绝不在京中,而是在边关。京中武官,不是没上过战场的勋爵后代,便是年纪大了久疏战阵的老将,可以为帅,却难以再冲锋陷阵,单打独斗恐怕不是元穆的对手。
而这位三王子年富力强、方方
面面都在巅峰,又是有备而来,实在是来者不善啊
这个道理,其他人又如何想不明白当下文武百官看向三王子元穆的眼神都满是不善敢情此人是特意到京中来欺负老弱
若是当真让他得逞,当众挑翻大齐一众武将,大齐颜面何存纵然日后真与北虏达成互市和谈,先天上声势已经弱了一筹
可若是不应战,岂非更显怯弱
战与不战,都有损大齐声威。
此乃阳谋,接不接招都是两难。
百官愤怒异常,不少人已在心中暗骂倘使薛大帅在此,北虏安得如此猖狂
“陛下,廉颇虽老,尚能战也。老臣请命,与三王子一战,生死不论”
几名老将抱着哪怕血溅当场也要杀杀北虏威风的决心,再三请命,不肯坐而受辱。
天子终是有了决断,方要开口,一道年轻而清朗的声音却先一步在金銮殿上响起。
“将军为国,百战余生,辱之便是辱国。三王子辱及家国,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人闻声看去,都吃了一惊。
说话的人正是谢拾。
他在一旁默默观察许久,心知元穆打定主意要大逞威风,自然不肯让其得逞。
正好这三王子挑衅时拿谢拾做了由头,被其指为“文弱书生,黄口孺子”的谢拾倘若一声不吭,还谈什么修齐治国安天下
金銮殿上,年轻的状元郎从容自若,毫不怯场,他振衣而起,向御座上的天子深施一礼“臣文弱书生,不通武艺,惟箭术上有几分心得。听闻草原上有射雕者,箭无虚发,三王子比之何如”最后这句话却是向着元穆问的。
所谓射雕者,乃是草原上独属于神射手的称号,被称为射雕者是射手最高的荣誉。
谢拾突然站出来出乎所有人意料。天子不动声色,默许了他的行动。而众人亦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谢拾,又跟着他看向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