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位师弟,是君子,亦是小人。
桑慈却最讨厌谢稹玉这样,左一句因为她爹,右一句因为她爹,想起沈无妄对自己说过的话,深以为自己决定退婚一事是自己这十六年来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师伯,那我先带沈师兄去疗伤了。”她对叶诚山道。
虽然态度还算恭敬,但对谢稹玉的不满的情绪也藏在里面,难免这恭敬就有些水分。
但桑慈自小被桑谨宠爱着长大,娇纵的性子在流鸣山也是出了名的,叶诚山应付她和谢稹玉这婚事也有些累了,便也没计较,点了点头。
桑慈扶起沈无妄,没再多看一眼谢稹玉,召出一朵莲,带着沈无妄就走了。
少女翠色的裙摆在清晨的碧空下,像是水中美丽的青莲一样漾开,又转瞬消失不见。
像是一场梦,梦醒后什么都没有。
夏日灼热的风吹在身上,却令谢稹玉觉得冷,好像那一日桑师叔带他上山时被阳光照到的人间门温暖被人一下子攫取了一样。
“稹玉,既然婚已经退了,便不要再想此事了,回去好好疗伤,等明日辰时,你来为师这儿一趟,为师要重新为你择道。”
叶诚山见谢稹玉白着脸还抬头眼巴巴看着桑慈离开的背影,没好气道。
如今谢稹玉走的是杀戮道,故此他需要不停下山斩妖除魔,手中剑戮不平之事。
而叶诚山此时说的重新择道是择什么道,他也清楚。
无情道,最难修的道,心中无欲无求无爱无恨,与剑合一为一,化身为剑,更能领悟剑意。
谢稹玉收回目光,垂下头。
“师尊,我不修无情道。”
说完这句话,他冲叶诚山磕了个头,不等叶诚山开口,便起身往后边住的雪松居去。
叶诚山难得见这弟子叛逆,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皱紧了眉头看他离开,眸中有沉思和决心。
半晌后,他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徒弟,板着脸道“收拾一下这里。”
江少凌性子温吞,虽想替自己小师弟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着手开始收拾沧冀峰的狼藉。
在现场的温婉婉和方霜知在这种氛围下,一句话都没敢说,直接就愣在当场,没反应过来时,桑慈带着沈无妄走了,谢稹玉也转身离开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敢吭声。
一直到叶诚山甩袖离开这里,温婉婉才秀眉微皱,叹了口气,道“小慈和谢稹玉的婚约就这样解除了”
方霜知性格火爆,想得倒也简单,很快就接受了,耸了耸肩,“都闹成这样了,不解婚约还能怎么样何况,小慈不是说了吗,她就喜欢沈无妄,我觉得沈无妄挺好,对她温柔又痴情。这半年时间门,他对小慈如何,你我都看到了吧确实比谢稹玉那个木头贴心,不怪小慈要退婚。”
“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温婉婉还是皱着眉头,声音柔和,“谢稹玉对小慈一直很好。”
“刚刚你也听到了,小慈问谢稹玉喜欢她吗,他都沉默着,或许他这么些年对小慈关照也只是为了报恩。”方霜知抱着自己的刀,“话本里不都写了吗,像是他们这样的凑在一起也不快乐,倒不如这样散了。”
“也是。”
“不过你觉得谢稹玉伤心吗”
“应该吧”
“刚刚小慈好像都没问谢稹玉为什么和沈无妄打起来。”
“是吧,她真的不关心谢稹玉了”
桑慈直接带沈无妄回了他的住处梅馆。
她心里攒着一股怒气,不得发泄,从一朵莲上跳下来后,拉着沈无妄朝屋子走的步子又急又快。
沈无妄倒也不气恼,仿佛没脾气一般软绵绵地任由她拽着自己走,面前少女裙袖翩翩,一头乌发不似她娇纵的性子,此时温驯地垂在身后,在阳光下乌得发青,浓得像云。
他的眼睫微颤,眼里雾气渐浓,生出浓郁兴致,微微眯了眼,露出痴迷神色,轻轻嗅着空气里她的味道,终于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他的眉梢挂着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