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院子都挂着喜庆的灯笼,充满丫鬟仆妇的欢声笑语,只有她的院子静悄悄的,廊檐下一盏孤独的灯烛亮着。
他没作声,举步去了正房。
房内,姜沅已经睡下了。
她没睡在卧榻,而是靠在美人榻上,闭眸缩成一团,身上搭着件单薄的披帛御寒。
榻旁的桌案上,放着本医书,想是她睡着之前,读了好一会儿。
他没喊醒她,而是鬼使神差地撩袍在她身旁坐下,盯着她的葳蕤长睫看得入神。
直到她迷迷糊糊梦呓着说“外祖父,年节时的烟火,最好看了”
他想,她年岁不大,到底是小姑娘心性,区区烟花一燃便尽,有什么好看的
睡在美人榻上容易着凉,他没喊醒她,而是径直把她抱回卧榻。
刚一触到榻沿,她却突然醒了过来。
她慌忙理了理衣襟起身下榻,抱歉地说她不该睡着,还问他此时前来有什么要事
他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片刻,冷脸告诫她不可再在美人榻上入睡,以免着凉染了风寒。
说完,他便回了慎思院。
现在回想起来,他忽然后悔。
将军府热闹非常,她一个人却那么孤单,他那时怎么就没想到,陪她去看一看她喜欢的烟火
正月过去,春寒料峭的时节,早晚的天气还有些凉意。
用过早饭,姜沅罩了件厚实的外衫,照常到了保和堂。
刚到保和堂外,却发现,她来得早,崔文年到得更早。
他今日要去沈家村义诊,早已收拾好药箱,正要打算出门。
姜沅也想随他出去义诊。
县城的人看诊方便,有些头疼脑热身子不适的,会到药堂看病抓药,而周边郊村的百姓因为路途远,鲜少到城里来。
他们看诊不便,又不舍得花银子,得了病也是能拖就拖,往往小病拖成了大病,即便最后下定决心到城里看诊,病情也大都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姜沅想着,借着义诊的机会,她也可以帮那些乡村的妇人查一查病症。
但崔文年不同意。
“乡村路远,有好几十里地,来回骑马都需要大半天的时间。路途颠簸,你的身子吃不消,待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去”
说完,便让刘行牵了租来的马匹。
姜沅目送他们骑马离开,不无遗憾地踱进了药堂。
她进到医室没多久,丁末揉着惺忪睡眼哈欠连天地走进药堂。
他看到姜沅已来,顿时精神为之一震,三两把拍去脸上的睡意,一溜小跑拎来烧开的热水,给姜沅沏了盏热茶端来。
倒完茶,丁末神秘地说“沅姐,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姜沅拿出医书,正想考教一下丁末习读的如何了,听到他这话,微微抬起眉头,笑道“这我如何猜得出来”
丁末也没打算卖关子,他一握拳头,压低声音说“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去买药材,路上遇到个晕倒的女人,你还让我给她买糖包吃吗”
高家小姐
姜沅有些意外,“你看到她了”
丁末重重点头,抬手往外一指“我来得时候,看到她在咱们药堂外头走来走去呢,也不知是在等谁”
药堂外,衣着单薄的高小妤站在不显眼的拐角处。
想是凉风吹得久了,她的脸颊唇色泛白,一副风吹就倒的病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