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遗腹子
他突地想到了两年前住在客栈的那一个雨夜。
那一晚,他拥她在怀,床笫缠绵间,极尽所能。
而她吃过酒酿圆子,一直醉意朦胧,也许是第二天,她忘记了夜里的事,也没有喝下避子汤。
裴元洵缓缓抬眸,幽黑深沉的眸底,不动声色间染上一抹讶然的惊喜。
可惊喜之后,一种难过自责的情绪如汹涌波涛当头扑来,沉甸甸压在胸口,让人心如芒刺,痛不可忍。
她不是为了崔文年才来到清远县。
而是在将军府的几年,无数的忽视、劳累、苛责、失望、无奈累积在一起,在他打算要娶妻的时候,她深觉磋磨无望的日子没有尽头,无法诉说的伤心委屈达到顶点,才只好假死离府,到此落脚。
一切都是他的错。
身为她的丈夫,他没有呵护她,关心她,反而一味地要求她乖顺懂事,体贴温柔,她才不得不咽下所有苦涩,努力按照他希望喜欢的模样表现。
如今她自由自在,没有束缚,不用再重复以往的心酸劳苦,所以笑容才格外轻松灿烂。
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她心中已没有半点旧情,没有半点对他的留恋不舍
不,他相信,即便她决意离开将军府,在她内心深处,对他的感情不会有变,不然,她为何孤身一人还要坚持生下他的孩子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她看他的眼神,那眸光灼灼的喜欢爱慕是无法掩饰的。
那么,待他找到合适的时机表明心意,保证以后不再让她受委屈,也许不久,便可以将她们母女接回府中。
直坐在原处静默了两刻钟,裴元洵激荡的心绪才缓缓抚平。
他站起身来,透过雅间的窗隙向外看去。
一辆马车在保和堂停下,车上的人着急忙慌地下来,小跑着走进药堂,像是去请大夫出诊。
片刻后,姜沅随着车夫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拎着药箱紧追在她身后。
两人上了车,马车很快驶离出视线所及之处。
裴元洵收回视线,静立片刻,转身向楼下走
去。
傍晚,日头还未落下,绯红余晖铺满天空。
桂花巷外,一群蹒跚学步的孩童,咿咿呀呀地追着蜻蜓玩。
宁宁刚学会走路,步子还不稳当。
看到别人在追蜻蜓,自己也挥舞着小手要去撵,胡娘子不放心地撒开了手,宁宁小跑几步,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胡娘子心疼地跑过去抱起她,道“乖宁宁,摔疼了没有”
宁宁扬起小拳头,呼呼吹几口气给自己止疼,仰起小脸笑着摇了摇头。
该到用晚饭的时辰,一群玩耍的孩子慢慢散了,胡娘子怕她再摔了自己,哄着道“待会儿娘亲要回来了,我们先去给娘亲做晚饭好不好”
宁宁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飞来飞去的蜻蜓,小嘴抿了起来。
似乎在思考到底是继续捉蜻蜓,还是先回家等娘亲。
胡娘子打算再哄一哄宁宁,还没说话,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男人从巷子口走了过来。
胡娘子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长相不俗,但从未见过,面生得很,不像清远县的人。
胡娘子霎时警惕起来。
方才一群照看孩子的娘子悄悄议论,说是要当心偷卖孩童的人贩子出没,这个男人她从未见过,该不会是偷孩子的吧
这巷子里虽说有三户人家,可另外两户根本没人住,姜大夫的家宅还在桂花巷的尽头处,这人看着力气很大,万一他要从她手中夺走宁宁,她可是没法子的。
胡娘子这样想着,便赶紧抱了宁宁往巷子里走。
裴元洵大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