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之中,她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慢慢坐起身来,道“季大夫,疠所那边情况怎样了”
季秋明道“除了少数没有按时服药,和身体比较弱些的,恢复时间要长一些,病患大都已痊愈,不过,我们还需要再观察七日,待确定那些病患没有任何遗症后,他们便可以归家去了。”
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姜沅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不过,她的身体还太虚弱,不适合下榻行走,只能暂且靠在榻上休息。
季秋明想了会儿,又道“姜大夫,这次麻风疫,之所以能有惊无险,多亏你之前的药方有效,尤其是黄花蒿那一味药材,如果没有你那味药材,无论我们再怎么斟酌改进药方,都不会治愈疫病,若不是你,这疫病造成的后果,属实难以预料。”
他虽是这样说,姜沅却不敢居功。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医堂里的大夫都付出了艰辛
劳苦,尤其是季大夫,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奔波调度病患的诊治,人都累瘦了一圈。
而除了他们这些医者,若不是裴元洵第一时间当机立断调兵封城,防止疫病扩散,即便他们的药方有效,后果也无济于事。
这有先例,前朝末年,皇帝昏庸,百官贪腐,曾有伤寒疫病肆虐,虽有药方可治,但官商勾结囤药惜售,药价飞涨,一方难求,三年间死于疫病的普通百姓足有两千万人口,可谓千里无生机,四处遍白骨,那种后果,光是让人想一想,便觉得不寒而栗,头皮发麻。
想到这儿,姜沅问道“南县现在还在封禁吗”
季秋明道是,我们现在都被封在南县,少说还得十日,你是不是想宁宁了”
姜沅是很想宁宁,她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不知她会不会天天坐在门口等娘亲回家。
但疫病一日不不清除,南县自然也不会解封,尤其是她这种已患过麻风疫的,就算痊愈了,也得养上几日才能回家。
看她有些出神,明显是在想宁宁的模样,季秋明温声道“你先好好服药,等养好身体了,只要南县解封,就可以回去看宁宁了。”
姜沅点了点头,道“好。”
她端过来药碗,拧着眉头将药一饮而尽。
转眼十多日过去,最后一例病患离开疠所后,兴州府兵陆续返回驻地,整个南县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那一场没有刀剑兵戈的战疫,就这样悄然揭过,全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清晨起来,郊下乡村的百姓挑着担子在城门外排队进城卖菜,那担子里有水灵灵的红萝卜,新鲜的碧绿青菜,还有灯笼似的橙黄脆柿子,至于南县的特产甜枣,青皮泛红,更是装了满满几大箩筐。
待目送府兵指挥使一行离开南县后,裴元洵拨转马头回城,经过城门时,那满担鲜红饱满的甜枣不期然闯入眼帘。
裴元洵勒马停下,转头看向东远,持鞭指了指那几担枣子,道“都买下,送到医堂。”
吩咐完,他便一夹马腹,率先打马离开,朝县衙的方向行去。
东远看了看天色。
此时大约辰时未至。
虽说南县解封,但现在整个南县还属军法管制,还有许多事务要移交给县衙,自家主子还要写折子上奏官家,他们也许还要在这里多留几日,而姜大夫她们应该很快要回去了,这枣子,要早点送过去才行。
他付了一半银子,对农人道“半个时辰内,务必送到医堂去,送完后到县衙找我来要另一半钱。”
南县医堂内,姜沅正在整理自己的药箱,而严钰则拿了一面小铜镜,在那里照来照去。
她看了很久,从头发丝看到眼睫毛,还捏起自己脸颊端详了一会儿,才放心地对姜沅道“太好了,一点儿遗症都没有,我就怕那麻风疫会在脸上留下疹坑疹印,那还不得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