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梁子沟的人更懵的,他们是来抢药的不假,也做好干一架的准备了,可谁能料着这冲上来的是个单蹦的女娃子
女娃子十七八岁的模样,包着红头巾,露出来的脸白生生的,大眼睛高鼻梁,谁见了不得说一声俊更别提这孩子腰上还绑着个尿素做成的大兜子呢,一看就是刚才正在不咸屯棉花地里摘棉桃的。
好家伙,这仗可咋干
梁子沟生产二队的队长作难呐,他先前不知道沟里几个刺头招呼了一群小子到人家不咸屯山头上找茬的事,知道的时候都晚了,着急吧啦的找过来就见地上有七八个被农药杀得在地上打滚的后生,都是自家村子的。一问才晓得人家不咸屯的人都给背回去了,说是他们屯里的那个林大夫能治这个。
二队长就说快把咱们的人也背过去,求人家看在一个公社的份上,帮忙给看一下,等救了人该赔人家的树咱就赔人家,就算让人家打几下也不要紧。
有两个伤的不太狠的小子才抽抽噎噎的承认,那瓶子农药是他们从大队仓库偷的,药也是这边主动泼的,不咸屯挨了农药沫子的人更多,还把好些个金环蜂给杀了。
二队长一听脑子就炸了,他先前真没来得及想这坡上咋能被农药给沾上了,原来都是这伙子胆大包天的小子自己作的这要是换了别的伤,二队长别说出头了,高低还得补一顿才行。可这是农药哇,二队长扒拉了那瓶子一看,心都凉半截,这玩意是上两个月上边发下来救棉花用的今年夏里雨稠又大,本来就不适合种棉花的地方硬种的那些棉地可就毁了,一颗颗的棉花株烂的呀,根都一块块的发黑变腐,还招来好些小虫子,连带棉田周围的地都受了牵连,就问哪个大队不着急,堵着公社的门不走哇。公社向县里,县里再往上,一级一级的申请,好不容易调拨来这些农药杀虫杀病救棉花。农技员一早就提醒了,这回调来的农药毒的很,让用的时候千万千万小心
但棉田的事压根就不在这几瓶农药上,好些棉颗从根上烂了,救都没法救。只有一些个被社员分工一人负责一小片的赖央央的还半死不活的挺着,队里先试喷洒了一小片,兴许是不对症的原因,这一洒药那叶子都掉光成光秆了,这几瓶子农药大家就不敢使了,给放进大队仓库里算了。当时二队长还在心里想,可能是这药太毒了把叶子都给杀掉了。沟里也不止他一个聪明人,大队长就让把那些喷过药的棉花秆挖坑深埋了,村里有人想拖回去烧锅大队长都没让。
现在这群不长脑子的就敢往人家蜂群身上洒,还扑到了人身上
二队长都有捶头的心了,不能眼看着这七八个大小伙子死吧,但他也休了求人家不咸屯救人的心思现在都不是处理不好两个村子结仇的事了,是已经结下了死仇不咸屯的人现在咋样了不好说,可那些被他们屯人看的跟眼珠子的金环蜂是活不了了。这当口,这么多人,那个林大夫能就得过来么只要心狠一点、故意耽误一点点,就可能要命
二队长一边叫人回去报信,一边还在为难咋救人。有个先前去打听事的小子就跑回来说他偷看见不咸屯的那林大夫给挡在最前边受伤最重的王胡子抹了药膏子,王胡子的眼睛给保住了。二队长一听,是药膏子,不是下针、也不是现熬的,这玩意能抢哇
只要两边人都能救回来,梁子沟和不咸屯就有转圜的余地。事后那边愿怎么发难他都能压着这群小子接下,只要能把人全须全尾的保住
这个二队长也是果决的,搓把脸,留下几人看顾着地上的几个,他就带着三十多口子人直奔西山另一头抢药边跑他还边嘱咐“宁愿受几下,咱这边只挡着不还手,把药膏子抢到手就行,千万千万别伤了人家大夫”
方才偷看报信的小子机灵,就说“他们大队的人都撒出去摘棉花了,靠近这边的地头的人不多,我看见那个林大夫是个包红头巾的,一眼就能分出来咱要抢药,那还抢那大夫不”
二队长当然也想把大夫一块抢过来更保险,但他害怕不咸屯这边没治完,总得跟人留一样。就说“看情况,要那边情况好,那你们听我的喊,咱就把大夫也给请过来”
梁子沟呼喇喇过来时,半道正遇上去看他们情况的老支书。
梁子沟第二生产队的队长就想把老头扣下,咱客客气气的用不咸屯的老支书换药膏子,省的自己这边一群男人把人家摘棉桃的老少给吓着了。谁曾想扶着他们老支书的那个后生竟然生了双马腿,逃的那个快呀,老头在那人背上回头喊了几句什么话,给颠的都不成调儿,二队长还琢磨说呢,这也不像是骂人呀
跑了个老头,这大姑娘挥着个棉花棵冲上来算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