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按理说,向天借力,拼死一搏,脱离了一刻昙芜控制的元瑾,在死亡的那一刻,应当是痛快的。
那么,为什么在她死后,依旧会形成那一枚以遗憾与恨意为骨的记忆核心
在元瑾的尸身与一片血泊之前,昙芜面色难看地在原地怔了片刻,旋即勾起了一个笑容。
这一抹笑容带着一点自嘲,一点绝望,和一点行至末路的狠意。
元瑾以为,自己肉身已逝,即便昙芜手眼通天,也无法活死人、肉白骨。
毕竟在她的眼中,一尊腐烂的木偶,是无法继续行骗的。
她想要的是玉石俱焚,是以自己的死换取风杏的生。
但不知为何,看着昙芜的这一抹微笑,我却无端地想起了月城事变之前,在市政大楼之中看见的“徐天青”。
外道之术,是凡人无法想象的诡谲。
我的心底一片冰凉。
昙芜一勾手,将一缕即将逸散,微微颤抖的微光捏在了手中。
那是元瑾仅剩的“魄”。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咬牙切齿的笑意。
“你们真像啊。”
从昙芜带着笑意的话语里,元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一点“魄”像是被风吹过的火焰,在昙芜的手心中挣扎了起来。
昙芜只轻轻一拢,这一缕毫无反抗能力的“魄”就被死死地定在了烛台之上,化作了一缕跳动的火焰。
而在地面之上,元瑾早已气息全无的身体再度睁开了眼。
昙芜没有去看缓缓起身的“元瑾”,而是紧紧地盯着烛台之上的“火焰”。
他的眼神里带着鲜明的讽刺与嘲弄之色。
“你以为死了就能逃离我的控制吗”
“既然讨厌待在自己的身体里,那就在这里好好地看着吧。”
敲门声响起。
门外的是风杏,她在等她的元瑾姐姐带她去一个全新的,没有痛苦的世界。
“元瑾”重新将那一枚飞鸟模样的簪子插在了自己满头珠翠的发间,打开了沁南楼的房门。
站在房门之外的风杏的面庞上带着鲜明的紧张与喜悦。
她看不见幻影中的巨大沙漏,看不见倚在榻上的昙芜,看不见漫了一地,溅上屏风,溅上元瑾衣衫的血迹。
而她的元瑾姐姐,除却脸色有些过于苍白,声音略略有些嘶哑,和平日没有任何区别。
在摇曳的烛光之下,风杏的面庞上带上了一点担忧之色“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元瑾“不碍事,只是受了些风寒。”
元瑾朝着风杏伸出了手“准备好与我一同离开玉堂春了吗”
风杏重重地点了点头,全然信赖地牵住了那一只沾着尘土与鲜血的手。
推门而出的前一刻,风杏若有所感地回过头。
然后她扯了扯“元瑾”的衣袖。
“姐姐,你看,这烛火无风自动,好生吓人。”
风杏看不见,巨大的沙漏之中,最后一点带着赤红色彩的流沙缓缓滑落而下。
如同一滴绝望的血泪。
同一时刻,里世界之中,刻度转动,轰鸣响起。
足够反转里外世界的能量,已经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