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太傅曾给兄长布下过一门课业,要他遍查民间物价,兄长带着伴读们整理了月余才整理出来的物价册,交与余太傅后,余太傅却连翻开都不成。
那日她正巧去寻兄长,躲在门后,听见余太傅叹息着问兄长“敢问这册中所录,是否都为少君亲眼所见”
兄长清隽的脸上浮起了愧色,对着余太傅长揖“老师的用意,学生懂了。”
温瑜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想明白那日余太傅和兄长的谈话。
那市井间物和价的背后,都是民生啊。
上一次,她如物件般被陈癞子带来这瓦市,这一次,她想记住所有不属于这里的“物”和疮痍。
记住了,将来才会去改变。
这一圈走下来后,温瑜和萧蕙娘已将绣帕的价格打听清楚了,商贩们一律喊价二十五文一条。
但那只是普通绣帕的价格,她们逛遍了整个瓦市,也没瞧见有卖苏绣绢帕的。
温瑜同萧蕙娘一通合计,暂且保守地将苏绣的帕子定了五十文一条。
只是让二人没想到的是,这瓦市里也有不少老妇或年轻娘子,拎了个篮子在叫卖各种绣品,得益于她们已经吆喝上了,温瑜和萧蕙娘臂弯里挎着篮子,都不需要再费嗓子,来往行人便已知道她们是卖什么的。
但卖家多了,招徕生意便不是件易事。
萧蕙娘喊着苏绣的名头,虽是引了几个妇人上前来瞧帕子,但一听说要五十文一条,便都摇摇头走了。
如此几次后,萧蕙娘心中也没底,同温瑜商量“这帕子定价高了没人买,要不改做三十文一条”
温瑜回忆这一路看下来的货摊,忽道“我们去卖布匹的摊位附近转转看。”
萧蕙娘有些迟疑“这可行么我怕布摊的摊主赶人”
卖各种小件绣品的,都聚在这一片,万不敢去布商贩子们那边遭人撵。
温瑜附耳同萧蕙娘说了什么,萧蕙娘神色几经变换,终是跟着去了。
二人再次出现在布摊前时,温瑜用篮子里一张幽兰绣纹的苏绣帕子做了面纱,将疹印最为严重的下半张脸遮住。
她佯装挑选布匹,因着身段气质本也出众,此刻虽蒙了脸,还是引得不少挑选布匹的妇人或年轻姑娘频频看来。
布商贩子以为她们是来招徕生意的,方要出言驱赶,却听得那雪纱覆面的女子淡然道“掌柜的,这绢还有旁的颜色的么拿与我瞧瞧,我看哪些适合做绢帕用。”
对方转眼一变成了客人,布商贩子一张冷脸都瞬间成了热脸,哪还敢再把人从摊位前撵走。
温瑜便借着挑选布匹,将那些花样新奇好看的绣帕取出来,逐一比照着什么图案配什么颜色的布料更好看。
如此一来,边上挑布匹的人,哪怕原本没买帕子的心思,无意间那么一瞧,瞥见那些新奇的花样和精致的绣纹,不免也动了念头。
几百几千文一匹的绢布都买了,买张几十文的一张帕子还不是顺带的事,给钱都格外痛快。
不到两刻钟,温瑜篮子里的绣帕便被卖了个干净,还有不少没买到那时兴样式帕子的,追问下回集市她们还来不来卖。
温瑜估摸着今日卖出去的这些,绣纹花样很快就会被人学去,这也是她乐意见到的,但为了留住点客源,还是笑答下次再带新样式的帕子来。
等她拿着挑上眼的绢匹递与布商贩子,让他给自己裁下几尺时,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这个商机,冲温瑜笑得一团和煦“姑娘,想不想做个长久买卖”
温瑜睫稍轻抬,半张脸都叫面纱掩住了,眸底笑意淡得似有若无“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