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
拆包装的声音撕开了那些细碎的讨论。付汀梨坐得离了远一些,没加入这个话题。有人凑过头来问她“是不是”
付汀梨戴着耳罩,这些声音离她有些远,刚想说些什么,就有人就替她回答,“她刚回国呢,哪里知道这些”
提问的人便嘟囔着一句“也是”,别开头去。
被打断了一遭,付汀梨又坐远了一些,盯着自己手里只来得及打开还没来得及咬的汉堡,有点下不去嘴。
上海真是一座极为凉薄的城市,冷风一吹,原本热气腾腾的芝士牛肉气息,都在几秒钟内变得冰凉黏腻。
付汀梨叹一口气,风扑簌簌地吹着她的脸,和破破烂烂的包装袋。
可她现在蹲在拍摄现场的路边,脚都蹲麻。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何食物都能一口咬下去永远是恒温的大小姐,哪里有什么嫌热嫌凉的资格。
就在这个时候,有辆车缓缓开过去,好像又停在不远处。车门打开,里面的暖风遥遥吹过来,糊了她一脸,引起周遭一片喧哗。
混乱中,有个嘴里咬着牛肉的人笑着喊一句“谢谢孔老师的汉堡”
接着静了一会,一道含笑却又显得平静的声音在远处出现,“不用谢。”
原本低头盯着汉堡的付汀梨顿了一会,才抬起头,往外去看车,飘摇的视线却被近处的身影拽了回来。
有双穿着黑色牛仔裤和长靴的纤细高挑长腿,轻而慢地迈过来,已经停在她的面前,离她只差几步。
然后是一截白皙细瘦的手腕,从单薄袖口探出,有道声音出现在她被风吹得寡凉的头顶。
是孔黎鸢。
“你先拿给我。”
这样一句话,听起来像请求,又像命令。但因为那种无足轻重的语气,好似又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付汀梨试着将视线聚焦,发现孔黎鸢的目光正清晰地悬在冷空气中,将她不容置疑地抓住。
以至于她完全没办法说嘿,这是我的汉堡,你已经抢走我一个汉堡了,怎么还能抢第二个。
你是强盗吗孔黎鸢。
而只能下意识伸手,将印着孔黎鸢头像的汉堡套餐递给孔黎鸢本人。
孔黎鸢接过,走了几步,很干净利落地将整个袋子扔进了垃圾桶。大概是位置偏僻,孔黎鸢的动作又快,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在角落的发生。
除了付汀梨。
她愣了半晌,看着孔黎鸢光明正大并且毫不在她面前掩饰的动作,看着孔黎鸢被隐在长直黑发下的侧脸。
表情有些朦胧,让她摸不准。
这到底是请全剧组吃汉堡的孔黎鸢,给剧组工作人员送咖啡送手套笑着说不用谢的孔黎鸢,走过来对每个工作人员礼貌问好的孔黎鸢,把对外形象管理当成工作的孔黎鸢
还是加州那个,明知道花菱草有毒,还直接伸直手拿着花在车里吹风的女人让人永远难以预料她的下一步举动,让人永远无法琢磨,却又隐藏得极好。
可不管是哪一个,为什么偏偏就抓住落单的付汀梨,把她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的汉堡扔出去
这件事发生得太快太隐秘,以至于除了亲眼目睹这件事的付汀梨,没有第二个人看到,也没有第二个人注意到
孔黎鸢在和一个垃圾桶对峙,或者是说,和被扔到垃圾桶里的什么东西对峙。
这种对峙短暂又孤立,就像液体的凝固只发生在一瞬间。
以至于连这件事的另一个主人公,付汀梨也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生气的时候。
孔黎鸢就已经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许是瞥见她有些咬牙切齿的蓄力。离开之前,不露痕迹地笑了一下,而后又敛起。
飘过来一句话,把她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结论堵回去,
“等会还你一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