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一顿堪称丰富的早饭,秦疏让李归将所有人都聚拢到一处。
“今日我们午后再行赶路,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尔等须继续前往盐湖开采淘洗,”看着一群瘦骨嶙峋的犯人,秦疏直接抛出了最具有诱惑力的东西,“如若尔等尽心竭力,出发之前,火头兵会准备午食,不仅每人都会分到一碗粟米粥,还有肉吃。排在前三的队伍,每人还有额外奖励。现在,每五人一组自行站好,按照带队差役的吩咐去干活。许逸宁和方立兴出列,你二人负责记录。”
许逸宁听到这话,抬眼看向人群前方的那人,秦疏也刚好看向他,漆黑的眸子里是只有他能读懂的意味。
他的耳朵又有些发热,他只能努力保持镇定,不让心底的情绪流露出来。
和他相比,方立兴只是顺带。方立兴本是个管理户籍的户曹,如今已经年近四十。
他被流放,是因为改朝换代的那一年,在记录户籍的时间时他仍然沿用的是前朝的年号,这事被人翻了出来,言说他是前朝余孽,对大丰心有不满,如此才被判处流刑。
方立兴得了这样的美差,不必干活,庆幸的同时又心生感激。他不满弱冠便接替父亲的职位,在基层工作二十余年,于人情世故极为精通,深知都统大人捎带上他,只是不想让许少爷太惹眼。心里打定了主意,一会儿一定要眼明心亮,务必不能累着许少爷。
至于其他人,在听到今日不仅能够多享有一顿午食,而且,若是小队能排进前三,还有额外的奖励,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般。
很快,队伍就有序地向盐湖进发。许逸宁带着弟弟,和方立兴一起缀在队伍的最后。
他注意到许时被其他的许氏族人排除在外,与几个外姓人组成一队,这与以往的情形大不相同,心下微嘲许时并不值得同情,其他族人同样也是。为今之计,他只想护好安儿,至于以后,那便以后再说吧。
这样想着,似乎心里都变得轻松许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整日里多思多虑也抵不过秦疏这一个变数。
他低头看看安儿,再次融入人群,安儿又变得安静起来,但和以往不同的是,小家伙眼神活泛很多。
许逸安怀里揣着紫貂,荷包里装着鱼丸小罐,戴着一双新鲜出炉的兔毛护手和鹿皮小帽,因为手上涂上了油润的鹿凝脂,似乎也不似往日刺痛。此时他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兄长身后。
许逸宁不期然想起了朝食的情景,当时秦疏跟小孩承诺,中午要给他做什么烤红薯吃。稍晚一点,还会让人给他做一双鹿皮靴。虽然对方这话是对着安儿说的,却是在看着他,意图明晃晃地写在眼睛里。
“他是真的心悦我。”这个念头在许逸宁的脑海中盘旋,竟让他有些许心安。
似是察觉到兄长的注视,许逸安抬起小脑袋,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许逸宁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摸他的帽子,让他注意脚下。
安儿还未记事,母妃便已撒手人寰,
从小照顾他的阿嬷也在流放旨意下达后被官府拉去发卖了。原本他身上还有些银钱,只是流放路上这两个月陆续被撒出去打点。
他真的很没用,只能看着弟弟跟着他吃苦,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记忆力,安儿真的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忽然,许逸安指着不远处的山坡,对许逸宁说“兄长,那里有狼。”
那里确实有一头狼,只露出灰白的上身,好像是在监视着他们。其实,自打过了图满山,便多了许多野兽的踪迹,不独是狼。幸好他们这支队伍人多,能够震慑那些凶猛的野兽。
郭顺跟在队伍的最后,也看到了那匹狼,双方遥遥相望,都没有轻举妄动。
走了一刻钟,他们便到了早晨淘盐的地方,各个小队便分散开,各自忙碌起来。
锅里装满雪,烧柴融化,再将一块块洁白的晶体投入水中,等到结晶溶解、沉淀,将过滤的杂质倒掉,锅底剩下的部分便被装进兽皮袋。
秦疏暗示三十名亲兵,谁若是表现得好,以后自己定然会重用提拔。这些人能够被周全千里迢迢带出来,本来就是亲兵中的好手,稍加训练,便可以成为他最坚实的力量。
秦疏并不担心他们的心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用法。只要他活一天,就能够压制住这些人一天,而这个世界上,绝不会有人比他还长寿,更何况他还有从地府商城兑换的特殊手段。